夏荷姐出去后,母亲冲晶晶招了招手。晶晶快步走到母亲身边,一边乖巧地主动为母亲轻捶肩膀,一边陪母亲闲聊,两个人把我当成了空气一般,郁闷地我坐在椅上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轻推了我两把,睁眼一看,原来是晶晶。她朝母亲那边努了努嘴,顺着晶晶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母亲正在聚jīng会神地读一封信。
向晶晶做了一个疑惑的表情,带着询问的目光看了看她,晶晶先是伸手指了指我,然后用手比了一个“八”字,搞得我一愣,这个世上也有那个抗rì战争时才有的专用名词?旋即反应过来,拍拍了额头,NND,睡糊涂了,晶晶的意思是我八叔来信了。
轻轻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走到母亲身后,屏住呼吸刚想偷看,却听母亲道:“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如今家族中事务也没有瞒你的必要,休学那偷鸡摸狗的架式。”
我无奈地向晶晶苦笑一下,讪讪地从母亲身后探出头来,和她一同观看。八叔的信写得不短,就不再向各位详细介绍了。其实信中其他内容我并不关心,无非是问候父母及家族中的长者,介绍一下任内的一些事务,对某些敏感问题的剖析和建议等等,直到信快结束的时候,我才找到我最想看的东西。
八叔在信中说得分明,郁州现任知府张省身乃是张家的一支旁系,其祖上曾触犯家法而被逐出家族,虽然其后改过自新却也一直未得重列张家门下,一直引为生平憾事,所以曾立下家规,以重归张家为子孙第一要务。近几代弟子一直苦心积虑想要重返张家门墙,奈何咱们张家代代相传的家规中有一条规定,凡犯错的家族子弟若想重列门户,必须得对家族有特殊重大的贡献才行,所以尽管这几代弟子一直都非常努力,却没有机会达到目的。
根据八叔的分析,张省身的忠诚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他虽然没能列入张氏族谱,却一直把自己视为张家之人,对涉及到家族中的事务无不尽心尽力,所以即使真正的张家子弟也从没把他们当过外人,只是限于族规才没有让他们重返门户。如此看来,这盐场的建立已经没有什么大的障碍,所需考虑的主要就是少爷我是否能如自己所说般,晒出那白花花的海盐(亦或是银子?),和如何保密的问题了。
“羽儿,你八叔的信看完了吗?”母亲的情绪自打看到八叔信中提及郁州的情况后便有些不对头,自然是因为唯一的儿子将要远行而割舍不下,以前还怀有侥幸的心理,现在事实摆在面前,无论从家族的角度考虑还是从儿子成长的角度考虑,此行是必去的,可做母亲的究竟还是放心不下,即使到了现代,子女考上大学后远行,父母亲也一样会担忧不已,无论过了多少年,父母对子女的疼爱之心是永远不会变的。
“看过了。”母亲迟早得面对这一关,如果眼下这当口都过不去,到了我出发的那一天还不知会怎样。把身子靠在母亲背上,伸手搂住了母亲的脖子,和母亲贴着脸,就这么静静地待着,我和母亲都没有心情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温馨和淡淡的哀伤。也许是母亲从小就和我在一起待的时间太长了,也许是母亲之间的爱都是那么相似,母亲是这个世上我接受得最早的人,这一刻,她的身影和我前世的母亲好像重合在一起。
一旁的晶晶无声的凝视着拥在一起的母子二人,心里又是羡慕又是伤心,很难言的一种心境,也没有说话,眼角带泪地含笑看着我们。
“老爷回来了”就在这时,夏荷姐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进门才发现气氛不对,想收口时已经晚了,顿时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母亲反应得快,伸手拍拍我的脸,“好了,羽儿,不要这样了,为娘的知道你的心,起来吧,娘没事的。”说着,解开我的双臂,顺手拭去了眼角的泪痕,不动声sè地走到门口去迎接老爹回府。
叹了口气,希望母亲是真的没事了吧。直起身刚想瞪夏荷姐一眼,却发现她还呆站在那里,神sè紧张,心道:唉,算了,也怪不得她。夏荷姐也是知道娘和我在等老爹回来一同用餐,特意跑回来告诉我们,想让我们高兴的。心中一软,禁不住就给夏荷找了个台阶下,轻咳一声,“夏荷姐,你带着晶晶先去偏厅把饭菜备好,一会儿父亲我们就过去。”夏荷姐如获大赦,赶紧拉着晶晶出去了。
夏荷姐和晶晶刚进偏厅,父亲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虽然神sè一如往常般严肃,但眉宇间的轻松却一眼就看得出来。母亲忙带着我迎上前去,微笑道:“老爷回来了,怎么今天心情不错啊?到底什么事这么开心?”
父亲一时间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异样,高兴地点点头,“嗯,确实如此,我们进屋去说。”
待父亲和母亲坐好,我亲自奉上茶之后,父亲终于发现母亲眼睛有些微红,不由诧异道:“夫人,到底出了何事,怎么我看你好像哭过?”
母亲连忙否认,“没事,没事,妾身只不过刚才心情不是很好,现在已经没事了。”
老爹一见从母亲口中问不出什么来,就把突破口对准了我,目带探询地望了我一眼,我连忙轻轻摇了摇手,示意过会儿再说。由于我最近的表现,父亲已经忽略了我的年龄,基本视我为成年人了,若是以前见了我这个动作,肯定会一顿臭骂,然后喝问到底什么原因。现在见我摇手,明白必有缘故,只好先压下满腹狐疑,“噢,没事就好。”
喝了一口水,父亲有意岔开话题,道:“夫人刚才问我今天为何心情不错,不瞒夫人说,确实有件大事,好事。”母亲一听来了jīng神,“噢,什么事?说与妾身听听?”
“今rì为夫得到了确切消息,当今皇上确实有意传位给五皇子,而且据宫中内线所说,庆隆帝已经油尽灯枯,驾崩也就是几rì内的事儿。”父亲在说话的同时,看了我一眼,目光中终于毫不掩饰地透出赞赏,分析是一回事儿,那只是一种可能而已。当事情真的向有利于张家的方向发展时,即使以父亲的沉稳也难免喜上眉梢。
显然母亲对我的信心要比父亲更足一些,闻言仅是微微一笑,“是嘛!那可是真是太好了,事情果然向羽儿分析的方向发展了,对咱们张家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好事啊。”说着,拿出八叔来的信,“今儿可真是一个好rì子,双喜临门,老八的信也到了,你看看吧。”
父亲接过八叔的信,前面只是家信的题中应有之意,所以父亲一目十行很快就浏览完了,真正让父亲留心的是八叔对时局的意见和介绍郁州形势的那一块内容。父亲读过信后更是心情大好,他的想法和我一致,晾制海盐的机会条件均已成熟,一旦成功,张家在财力方面将大大增强,只需要几年的时间,将远远凌驾于其他几大世家之上!这个时候父亲还不忘征询一下我的意见,抬头看了看我,我会意地点点头,接着又朝母亲的方向努努嘴,以父亲的jīng明,当然马上就明白了母亲刚才眼眶发红的原因。
不过父亲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劝得母亲开心,正好这时夏荷姐进来禀报,“老爷,夫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才避免气氛再次沉闷下来。
我拍了拍脑门,MD,怎么这么笨,没想到带过一坛酒来,今天也算是双喜临门,没有好酒庆祝一下怎么说得过去,忙道:“父亲,娘,您二老先去偏厅吧,孩儿去去就回。”不待父亲母亲答应,我早已施展轻功纵身飞跃出去,反正是在自己家里,又在天sè已暗的傍晚,不用害怕惊世骇俗。当下内力全速运转,轻功身法被我施展到极致,真的快似闪电一般,不负这身法“瞬间千里”的美名。几个呼吸起落的功夫,我就回到了远在几百米外的自己小院里,忙三火四地挑选了一坛度数较低,口感绵和的酒,再度向父母的居处驰去。呵呵,全速奔驰之下,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真是不赖,和坐在马上相比又是一种不同的感觉,有机会还得多试几次才过瘾,这段路太近,还没等热完身就到地方了,实在不能尽兴。
回到父母院里时,二老刚刚在桌旁坐定,见我抱着一坛酒跑了进来,父亲点头笑道:“羽儿有心了。”说完,关切地看了母亲一眼,“夫人,羽儿已经长大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母亲强作欢颜,道:“妾身明白,可这心里却总是……。”说罢,伸手拭泪。
我心情激荡,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双手搂住父母肩膀,脑袋挤在二人中间,远远望去,三人好似合成了一个人。父亲母亲先是一愣,好像不太习惯我这个后世常用的动作,却很快释然,默默地过了一会儿,母亲终于道:“好了,羽儿放手吧,别让人看了笑话。”
说完,母亲居然主动抱些酒坛,揭去封盖,为每个人都满斟了一杯,而且竟然先端杯对我道:“羽儿,娘知道你志在四方,原也为你高兴。但终究你年龄尚小,始终放心不下,但不经历磨练,我儿又怎么成大器。娘想通了,羽儿你就放心地做事去吧,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你父亲和娘在后面为你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