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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人将荀彧搀扶回去休息,陆严就正襟危坐在盖绩对面,继续倾听他述说自己的心事。
陆严问正在喝醒酒汤的盖绩:“叔父可是责罚你了?严可是听别人说叔父脾气暴烈,怕是兄长吃了很多苦头吧?”
盖绩听了并没有露出悲戚的神sè,只是疑惑地看着陆严,问道:“严弟可曾见过我父责骂下人?要知道我父只是xìng格刚硬倔强,脾气烈些,要说打骂之事我从小都没见过。只是有些时候我宁愿父亲责骂也不愿父亲不顾我的想法而替我拿主意。”
见盖绩缄口不言,只是默默地饮着刚送上来的醒酒汤,陆严打着哈欠看看外面黑咕隆咚的天sè,即使烛火也只能照亮门口一小片的地方。“兄长是回去还是在这里歇会?”
盖绩好似根本没听见,低声道:“严弟想知道父亲是怎么做的吗?”
陆严想了想觉得这好像自己还真的想知道,不过自己是为了陪绩兄长而已,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陆严心里这样暗自辩解,坚定的对盖绩点点头。
盖绩嘿嘿笑了两声,只是其中的苦涩却不是陆严这个旁人能够理解的,“我被父亲禁足了好长一段时间,不是因为为兄荒废学业,而是因为我对父亲说我要娶公输师傅的女儿公输月为妻,只是当初是我想的太好了,以为这是很容易的事情。”
当时···
盖勋对盖绩道:“和氏璧若不经琢磨岂会成为传世珍宝?人若不学岂能明理知义?为父以前多是忙于政事,未曾悉心管教于你,已经是内心不安。现如今你不肯反思自己行为,更是说出这种荒谬混账话来,要气死老夫耶?今rì起你莫要出去了,好好在家呆着反省反省吧!”
然后府上被盖勋下过死令,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谁也不能放他出去,就连妻子文夫人说话也不行。
当然这要是一直这样恐怕盖绩现在也不会这样。盖勋那时候也是正在气头上,后来文夫人疼爱儿子,不愿让他这样继续下去,便私下里劝慰盖勋道:“绩儿年纪已经不小,也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现如今卿即使再严加苛责也是无甚意义,不妨允他成亲,让他收收xìng子,您也少cāo些心。”
文夫人是疼儿子,劝盖勋答应盖绩娶亲的事情,毕竟孩子从小都是由她管教、含辛茹苦的拉扯大,丈夫经常顾不上家事,对儿子谈不上与自己一样亲,现在看到儿子整天愁眉苦脸的自己心里不好受不是。
盖勋听了心里也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毕竟自己现在想管一些,但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够将自己的关爱表达出来,而且世上一直都是“严父”,没听说有父亲和蔼可亲的,不然做父亲的怎么会有威严?
不过想想觉得夫人说的也是有些道理,毕竟现在已经这样了,他的心思已经不在学业上面,就算再逼他去学也不成了,总不能逼出祸来。现在很多百姓不就是受到逼迫而聚众闹事,自己也该引以为戒,不能犯这样的错。
但是总不能做父亲的听了儿子的一些话就随意做决定,这太过宠溺容易养成骄奢yín逸,还需要仔细探查清楚,若是真的是良家子也不妨答应,缓和父子之间的一些矛盾,毕竟自己就这一个儿子,以后全指望着他,可不能大意了。
其实盖勋自己想的也不错,自己的儿子想要娶亲,若是良家子那就成全他,就算不能真的彻底改变自己两人现在这种状态也会改善很多。
只是谁家没有个一男半女,就算真的没有那自家亲戚总该有吧?长安之地虽然经过盖勋的整治,现在官员已经变得比较廉明,但是能和京兆尹这种大官攀上关系,怎么着也不会有坏处不是,而且他盖勋是正直,但是亲戚间只要不过分,托他办些小事总不能也不答应吧?
总之盖勋想要为儿子娶亲的事情传出去,即使没有使得长安城震上三震,那也是让很多人心里活络开了。
人都是有好奇心和自作聪明的心理,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也是喜欢说出来显得自己比别人聪明、消息灵通、或者“高一等”。
盖勋派人去探查公输家的事情被下官私下说了出去,就有人暗中诋毁,虽然并未直指其非是官宦子弟,世家名门,但是说其粗鄙,不懂礼仪,怎会是良配的确实很多。
一人传虚万人传实,若是只有一两个还好,但是架不住手下那些官员有意无意的说,盖勋身为朝廷大官,有自己的威严,加上平常事务繁忙当然不会真的亲自跑去看看,大多是手下忙着收集信息,因此一直都是将信将疑。
直到盖绩不知道从哪得到了一些消息,认为父亲委托媒人在那些官宦世家的女子为自己办理和婚事,于是就言语顶撞了父亲盖勋,惹得他火上心头,直接询问那些官员,有没有尚未婚配的女儿,自家公子该是娶亲了。
这盛怒之下说的话还真像勾引鲨鱼的血腥味,心情平复下来的盖勋刚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就发现手下官员很多都开始忙碌着为自己cāo劳儿子的婚事。
到了那时他又怎么说自己一时冲动?何况这些下官盛情如斯,自己也不是别人攀龙附凤中的龙凤,怎么可以捏三捡四的回绝他们如同媒人一样低三下四的从中斡旋。
于是顶撞了父亲的盖绩倒霉了,由于不是举族迁来,所以盖家就是父亲盖勋一言定论所有诸事。盖勋直接在那些世家女之间甄选挑了一名觉得算是上等的做他妻室。也不再管要不要缓和自己的态度与儿子和好关系。
听到这里陆严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想想如果自己喜欢秀儿,但是有人逼着自己娶别的人,恐怕自己就不是愁闷了,说不得要闹翻天。
很同情的看了看盖绩:“兄长,唉!情之一物实在是无法琢磨,不过你若是因为这件事不去圆房而逃避,恐怕对新婚的妻子亦是不公吧?”事已至此陆严也不能说别的,只能这样劝导。
哪知盖绩只是神sè平静的看着陆严,淡淡道:“其实我已经让步了,今天我是被赶出来的,不是自己出来的。”
陆严瞪大了双眼,非常吃惊的看着盖绩,转而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小弟没听错?兄长你是···?”
盖绩点点头,嘴角带着苦涩的笑。陆严失声问道:“不可能吧?怎么说这也是看你的意思不是?”
盖绩道:“严弟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后来我无奈只得听从父亲的命令,与这女子成亲。但是愚兄也不是没有努力过,父亲为我定好之后,除了请媒人走完仪式,我也私下询问过,冯氏家中都十分同意,若不然愚兄早请父亲另选一家了,毕竟我也不想让步之后再因为什么事闹得劳心费力。”
盖绩也只是问了冯氏的父亲,毕竟这些事情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轮不到子女做主,要不然盖绩怎么会听从父亲。
冯家对于能够攀上盖勋这棵大树是十分同意,刚开始还因为盖勋初来此地的作为有些担忧,但是现在看来皇上很重用他,即使得罪了很多人却依旧能够安稳的呆在这里任职,皇上也是下诏表彰。
现如今很多人都有攀亲的打算,奈何盖勋为人太过正直,很少有人能够与其谈到一块,更别说相谈甚欢、托他办事,这回有了这么一个联姻的大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会因为盖绩的询问就放弃?对盖绩的回答却是千肯万肯选得他这么一位贤婿。
见这样,盖绩也只好放弃任何打算,只在陆严来长安的头一天在家陪伴,宴饮,第二天又是出去当自己的学徒工,围着师傅公输奂做些事,只是连续这几天只见了两回面,还是没说上话就已经擦肩而过。
公输奂不知道是真的不知情还是不在乎,对于盖绩依旧如同刚开始一样,该教的教,该训的训,并没有什么反常的表情。
最后到了成亲的前一天晚上,心情不是很好拉着陆严想说说心里话,却又灌得双方大醉。
“其实今天早上我就应该察觉到的。”盖绩不明不白的说出这一句话,将陆严的心思全部吸引过来。
这时候不知道盖绩是真的想把自己心里的话全说出来还是因为醉酒话多,“今天早晨去迎亲的时候,她一直不肯出来,即使后来上轿也是她的父亲说了些话。闹腾了很久,有些事情我也不想说了···”
陆严看着盖绩紧蹙的剑眉,点点头,毕竟谁说自己的伤心事都会难过,特别是讲述细节的地方。
“今天晚上宾客散去之后,愚兄就回东厢房,那时候已经没了别的心思,毕竟事已至此难道还能出尔反尔不成?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回去之后冯氏竟然以死相逼,根本不让我近前。”
陆严也是皱起了眉头,这件事确实十分异常,现在身心都已经投入盖绩所讲的事情里,睁着双眼示意他赶紧接着往下讲。
盖绩这时候也没有嫌弃陆严这种听“故事”的可恶样子,反而是满足了他的好奇心,道:“冯氏对我道‘妾心有所属,君若自重,请饶妾身。’然后我就出来了。”他总不能说自己是被逼出来的吧?
陆严诧异的看着他,脑子里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事情怎么越来越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