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疆极北之处,有山名曰:天山,此山连绵千里,横绝东西,常年大雪封山,又加之奇高奇险,所以天山往北,再无人迹。而我的居家之地,就在天山玉池峰北坡冰湖湖畔。”
男孩早已停止了哭啼,怔怔地看着洞外。雪球也缩在一角,异常安静。
“在那里,除了爹娘姐姐和我,就只有两户人家了,独孤一木和孙灭。孙爷爷说是一户人家,其实也就他一个人,一庐一杖,倒也自在,闲来无事,就教我们一些行剑走气之法。独孤伯伯和我们比邻而居,一妻两子,大儿独孤成飞,二儿独孤成诗。那时,我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幸福,什么叫快乐,因为从我呱呱坠地,就一直生活在幸福快乐当中,没有什么烦恼忧虑,成飞大哥,成诗还有姐姐和我,一起玩雪,一起打猎,一起唱歌,一起作诗,一起练功,一起舞剑,一起~一起长大,好像生活本来就应该那么幸福,永远都是那么幸福。直到有一天···我终于知道,无忧无虑的生活,根本不能叫作生活。我~我哪有什么生活啊~嗯哏哏~哏~”
薛嫣红生xìng柔弱,说到伤心处,不禁呜咽起来,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姐姐快别说了,都是我不好,惹你想起那么伤心的事,快别说了,郁气伤身,快别说了,姐姐别哭了!别哭了!哎呀!错了!错了!姐姐快哭出来吧!哭~哭出来好~受些···啊呜~~”男孩受她感染,竟也开始哭啼起来。
这苦命的二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像是要把多年来在心底积埋的苦楚都化作眼泪流泻出来···
月已偏西,仍不见这二人停声,不知他们是在哭泣中睡着了,还是在睡梦中哭泣。
怎搁方寸销块垒?奈何chūn雨如铅泪···
翌rì清晨,雪球已经衔着两只野兔回到洞里,男孩首先被雪球的呼哧声吵醒。
“干嘛啊?一大早就开始吵吵,吵得连小鸟都睡不香!”
“呜呜~呜呜呜~呜~~”听声音雪球甚是委屈。
“什么?发现了不早告诉我!死一边去!”
“呜呜~”雪球若是人,怕是已经委屈的哭出来了。男孩小手探到薛嫣红的额头上,“啊”得一声缩回手,心里寻思:这必定是昨天姐姐心里郁气过重,阻塞了血脉,以至jīng气逆行,於火上头,哎!没想到姐姐的往事恁地不堪,都是我不对,以后要回避纠缠这些往事!
“雪球儿,过来帮忙!”男孩喊道。
“呜呜~~”雪球跳到跟前,斜着眼瞅着男孩,像是在说:“一会儿让人家死一会儿又让人家活,哼!你以为你是孙悟空啊!”
良久,经过男孩一番推经理脉,薛嫣红嘤咛一声悠悠转醒,男孩和雪球匆忙凑近。
“咳咳~~”
“姐姐,好些了吗?”男孩依旧瞪着那双童真的大眼睛。
“小兄弟真不知道~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哪的话!”男孩转而看着雪球,抚着它说道,“姐姐是这个世界除了雪球儿对我最好的人了!”男孩不识世俗,全无人畜之分,好在薛嫣红亦不是拘礼之人。
“嗯!?”薛嫣红疑道:“可~可我从没为你做过什么啊!而且你还救了我的命!”
“姐姐不···”一个“杀”噎在男孩喉中,随即改口道,“嫌弃我啊!我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不嫌弃我的人!”男孩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薛嫣红的眼睛又迷离起来,就立刻闭口沉默了。
过了片刻,薛嫣红突然道:“小兄弟,你练的是哪门内功啊?”
男孩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随即歪着脑袋问道:“呃?内宫?哪门内宫?什么是内宫啊?穴位还是经脉啊?我知道劳宫···”
“什么呀!你就知道穴位穴位的,不是劳宫穴的宫,是功力的功。你不知道内功?”
“不知道嗳!内功是什么啊?”
“就是你每次帮我疗伤的时候,由你手心流入我经脉的一小股jīng气,但好像就只这一小股气,你控制起来都有些力不从心吧!”
“啊!对对对!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好久好久了,如果这股气变得再充沛些,再好控制些,我十天就能把你医好喽!”男孩瞪着大眼睛,装出一副非常自负的样子,随即又把眼睛眯成一条线,道:“姐姐该不会···”故意把“是”字拉长,摇着小脑袋,神秘兮兮的,顿时把薛嫣红逗笑了。沉闷的氛围,一扫而光。
“啊哈哈~~,小鬼头,我看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哈哈~~,我的天池内功可是非常厉害哦!”
男孩匆忙拉起薛嫣红的手摇来摇去,一脸哀求道:“姐姐,姐姐,好姐姐,漂亮姐姐···”
薛嫣红佯怒道:“还叫我姐姐!”
男孩一耸眉,道:“那叫什么啊?总不能叫妹妹吧?”
“小呆瓜!叫师傅!”
男孩一边点头一边道:“师傅、师傅、师傅、漂亮师傅、漂亮师傅···”
薛嫣红会心一笑,心下寻思:这孩子表面呆笨,其实心xìng异常机敏,只因涉世未深罢了。哎!好像自己涉世很深似的,算来我在江湖行走,也不过二载有余罢了,论经验,事略也强不过一半大武童而已···
男孩以为薛嫣红又在伤心,轻轻道:“姐姐?姐姐?”
“啊哈~,我没事!你既拜我为师,就要先知道祖师爷是谁?”
“祖师爷?”
“就是我的师傅!”
“哦!我知道,孙灭孙爷爷!对吧!”
“呵呵~,是了,不过在授你心法口诀之前,还要跪誓遵守祖师爷的训示。”薛嫣红渐渐严肃起来,和男孩一起跪下。
“这么多条条啊!”男孩嘟囔道。
薛嫣红也不理会,道:“跟我说:‘天池内功,乃不世异法,绝不授予他人!’”
“啊!?”
“怎么了?快说啊!”
男孩跳起来,道:“孙爷爷要是这样告诉你,那你还收我做徒弟?”眯着一只眼睛,怪怪地看着薛嫣红。
薛嫣红语塞:“啊!这~~”寻思道:本想违触师言,聊以报恩,哪知这孩子秉xìng忠烈,在这茬出了问题。怎么才能让他接受呢?如果挑明说是报恩相授,凭他机敏,一定会以为我亦是因为受恩于他,才不嫌弃他的,这可怎么办?
薛嫣红还在作难,男孩一声坏笑,却道:“嗯哈~~,姐姐,我从小被狼抚养长大,如果没有《八门龙医录》,我就只会像狼一样嗷嗷叫唤了,实际上,也不算人吧?充其量也只能算个会说话的小狼。祖师爷说的是‘不授予他人’,你把天池内功教给一个小笨狼,呵呵~~,也不算违誓吧!”
薛嫣红顿时眉开,在男孩脑袋上轻拍一下,道:“小鬼头,你可真会狡辩啊!那还不快说!”
男孩立即跪好,双手合于胸前,一本正经道:“天池内功,乃不世异法,绝不授予他狼,如有违誓,八门暴毙!”
雪球听着他们说话,似乎不大感兴趣,安分地卧在一旁,薛嫣红听着,却怎么也严肃不起来,笑道:“小鬼头,我不能老是这样鬼头呆瓜的叫你,不如,我先给你起个名字吧!”
男孩兴高采烈地点头道:“好啊好啊!可是,不知道姓什么好?”
“你依水而居,又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犹如大江之子,不妨随‘江’姓,而你又有雪球儿这样的伙伴,就取单字‘浪’为名,谐音‘狼’,以释生平,江浪,又有大江奔涌,生生不息之意,以佑长命,如何?”
“江浪,江浪···”江浪反复叨念。雪球也跃了过来,左右抓挠,似乎对伙伴终于得到名字感到兴奋,忽地又奔到洞口,低身蓄劲,猛地狼头冲天,“嗷呜~~~~~”长啸一声,直透过九天丛云,像是要把“江浪”这个名字昭示于天地···
忽忽早chūn二月转眼即过,那闫公子千里单骑,来到江南,扮作富商,顺江向下游寻去,到一市镇,询问地界,乃隶属江楼郡一州,名曰:樊城。打听薛嫣红的下落,并无结果,这rì,正在一家店里闷酒独酬。忽地外边一阵嘈杂,惊呼声连连不绝,闫公子顺手托一盅酒,迈了出去。见一群人围住街口。闫公子寻思:什么稀罕物?惹得全街人都去瞧,定是这些樵子农夫没见到过什么贵重东西,看见什么都大呼小叫。哼!少见多怪!
闫公子待要回坐,又转念一想:坐着也是闷,不如就去瞧瞧是什么稀罕物,如果认得,还能显摆显摆!呵!
拿定主意便往跟前凑,挤开人群一看,好家伙!这么大一头狼,还通体亮白,想驯服这么一头异兽,没个三拳两脚可不成。再看狼背上,嗬!小破孩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