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王基远远望见徐渊军突遭袭击,也是一惊,这淮南骑军竟然趁着夜幕悄然接近,纵是自己在此观望多时,发现时也已不及提醒。不等王基下令,魏军营门再开,王冲,曾烈两支军早出,左右两路驰援徐渊。
徐渊见陈奇杀来,顾不得大军混乱,无奈之下提刀迎战。只求速速击退陈奇,然后回援。军中各部副将竭力呼喊,使亲信弹压阵脚,混乱之中收效甚至微。只各自稳住周遭二三百人,结阵抵御。余下数千魏军被淮南骑军往来冲杀,各自溃散。
转眼间陈奇已杀到徐渊面前,背后早先不战而逃的几千淮南锐卒此时也由四面八方一涌而上,将徐渊及断后的六百人团团围住。徐渊一脸怒容,爆喝道:“鼠辈吃我一刀!”手中大刀如风车般砍向陈奇,此刀乃全力施展,比二人前次交手更见凶猛,务求一击斩敌!陈奇早不见怯懦神态,双眼微眯,竟不理徐渊刀砍,直冲过来。但见陈奇身形伏在马背,双腿连夹马腹,左手控缰用力一扯,让过徐渊大刀,二马相交间右手长枪如毒蛇吐信般由下至上斜插徐渊臂弯。
徐渊见陈奇连串动作,心知不妙,不及收刀劈在空处,肩膀早着一记。被陈奇一枪捅入肩窝,惨哼一声倒撞马下。徐渊身后亲兵见主将落马,纷纷奋死向前,要将徐渊抢回。怎奈寡不敌众,纷纷毙命在陈奇枪下。
王基在营中见了,再也按捺不住,几步冲下营楼准备出战。王冲,曾烈两支人马此时已然冲近,淮南骑军不足千余,却是十分狡猾。见二军来援,分出一半继续冲杀不及脱困的魏军,另一半驱赶溃散中的魏军迎面跑向二将。
曾烈手持长矛,一骑当先,连挑数名不及躲避的逃兵,身后步卒也是如此。溃散中的魏军多有走避不及死于自家刀下者。正因如此,却是先一步杀入淮南军包围。另一侧王冲心有不忍,又知耽误不得,不停大呼道:“是汉子的随我去救徐将军!”败下来的魏军,黑夜里四散奔逃。忽见前方来了人马,又听闻呼喊,不少人感怀徐渊治军有方,转身加入了王冲的队伍。
陈奇军前后不过八百骑兵,五千步兵,此时已闻后方淮南大军鼓噪之声。陈奇当下喝令全军放过兀自抵抗的魏军,退守抵御王冲,曾烈两只人马,等待身后大军前来支援。
王冲,曾烈也见远方敌众接近,救出被困魏军后,不敢过多纠缠,便要退回营中。忽的身后魏营之中鼓号齐鸣,一支骑军疾驰而出,由众人身侧掠过。当先一人面容似铁,庄严肃穆正是安东将军陈骞。陈骞一骑当先,身后骁骑紧随,四千铁骑如离弦之箭直插陈奇所部。
二将见本军由守转攻,内心大喜。转头再看,王基一身银盔,掌中铁枪横在身前,带着大军出了魏营。二将当机立断,各带所部分左右两侧,配合陈骞铁骑冲击敌阵。
此番却是王基见输了一阵,知敌大军一到便会总攻。于是在营内安排一番,使陈骞铁骑开路,自己带大军随后,当先一步发动总攻,以求抢占先机。
陈奇带兵先前一番示弱,损失不大便赚了徐渊。如今见好就收,等后方大队人马前来接应。见魏军兵分数路,掩杀过来,心头连连叫苦。正面交战只是陈骞这数千铁骑便足以击溃自己,更何况先前退却的两支魏军返身左右夹击而来,背后又有王基大军相随。
回首看看淮南大队人马也已不远,陈奇暗骂来的真慢。心中一百个想退,可又知蒋班安排,不敢退兵。当下咬牙道:“传令众军,大队稍后便到,都给老子拼命冲,哪个敢逃就地砍了!”
于是陈奇命副将把步卒分为左右两队,迎击王冲,曾烈两郡。自带八百骑抵挡陈骞的四千铁骑。
可陈骞军养精蓄锐已久,速度极快,不等陈奇分兵完毕已然杀来。陈奇军为了诱敌,火把早扔,骑兵一部更是压根就没准备。陈骞军志在速击,同样没带照明之物。霎时间两军交接,黑夜之中一番厮杀。
所幸王冲,曾烈两军携带火把,分左右两翼包抄过来。陈奇分兵不及,两侧淮南军拼死反击堪堪维持防线。中路陈奇带着八百骑军,千余尚未往两翼增援的步卒怎挡得住陈骞的铁骑。甫一交接,就被陈骞铁骑冲得七零八落,不过两个来回,尸横遍野,只剩陈奇带着三百余骑被围在当中。
淮南军两翼见中军被围,已是心慌。王冲,曾烈亲自冲锋,当先斩将,顿时淮南军再也抵挡不住,防线崩溃四散逃命去了。
陈骞一路杀来,始终未闻徐渊消息,担忧不已,连呼:“子明何在?”周遭军士闻言也不清楚。
陈奇一脸鲜血,几番冲杀不出,身边只剩百余人,自己又身背数枪,心知此战必死。闻得陈骞呼喊,远远答道:“徐渊在此,何人唤我!”陈骞闻声而至,却见陈奇带数十骑冲突不休,马前拴着一颗首级,却是面熟,定睛观之正是徐渊。陈骞勃然大怒,挥刀向前直取陈奇。
忽然间魏军铁骑纷纷倒退,一将手提大斧荡开包围杀入,高声叫道:“伯常休慌,杨虎在此!”陈奇等听得援军赶到惊喜交加,奋起余力往杨虎方向靠拢。与此同时淮南大队人马赶到,数万淮南军分为四路冲杀。陈骞见状,急忙收拢诸军,使曾烈,王冲二人先退,自带铁骑殿后,切战切退,王基大军也上前接应,将诸军接回本阵。
杨虎一面使人将陈奇等人送往后军医治,一面节制各军稍追即退,列阵以待。众军扎住阵脚,列开阵势,蒋字大旗下一名少年将军愁眉苦脸,对着杨虎道:“折了陈奇一部人马,如何向兄长交待?”
杨虎道:“谁知这王基如此棘手,输了一阵不守反攻,害我等无法依计行事。”
蒋昭依旧是愁眉不展:“如此只好等王基退军,方可行事。”
杨虎看了看对阵的魏军,回首道:“恐怕难以如愿啊……”
话至此处,魏阵之中号角再响,大军向淮南军攻来。
“这老头竟如此好胜?”蒋昭见状几乎从马上跳了起来。
所谓一而再,再而三,三而衰。两军先前一战,魏军大败不守反攻,逆势而出,杀杨奇个措手不及几乎丧命。如今两军对垒,士气相当,王基连番两战意犹未尽,竟是倾力来攻。
蒋昭,杨虎二人也是无奈,蒋班早早便分兵而行,蒋昭一直打着兄长的旗号统御大军。如今蒋班奇袭军未到,二人虽是不愿,也只得应战。
成都长乐宫中,许游向刘禅一一解释为何招募宫人不力。
“如此说来,是朕之过喽?”
“臣不敢,只是这次宫内动作太大,许多人都担心做不长久,所以不愿意入宫。臣督促不力,愿受责罚。”许游保持腔调不变。
闻讯赶到的陈袛出班奏道:“陛下,如今当先解决燃眉之急,待宫内平稳,可徐图招募之事。”
“朕想听听奉宗有何办法。”刘禅对陈袛依旧抱有希望。
“依臣之见,可将逐出宫外的老人重新召回暂缓宫内用人危机,安抚众心。”陈袛答道。
随陈袛一同到达的文武群臣二十余人也都点头称是。刘禅突然觉得,这批人真的是无可救药了。自己对陈袛父子多方重用,但不代表会向本体刘禅般将权力完全下放到陈袛手中。现在看来,陈袛也好,许游也好无论在招募宫人,还是在安抚流民上都是出工不出力,甚至命令陈袛彻查贪墨之事,到今天也没个消息。
做臣子的固然要维护自己的权势,做天子的更是如此。臣子始终是臣子,朝中都以陈袛马首是瞻,阳奉阴违,旨意不得执行,自己纵然有发号施令的权势也是无济于事。想到这里失望的看了群臣一眼,刘禅闷不作声,思考对策。
一时冲动将宫中人员全部更换,确实是自己思考不周,导致后宫哀怨不断。可作为国家首臣,明知此举的后果,陈袛并没有出言阻止,反而事后将补充人员之事揽在身上。陈袛是否早有打算呢?
天子再大,治理国家依靠的始终是这般臣子。国家有国家的利益,臣子也有臣子的利益,从国家中取得自己所需,就是这一集团的最大利益。刘禅放权已久,群臣早没有了尽忠之心,所图的不过是高官厚禄,一己私利。
这个大染缸中,任何人都要随波逐流,特立独行的,早被清除。大家利益息息相关,所以当陈袛觉权利不断从指缝溜走时,便主持了这次行动。先用后宫之事打击陛下宗室一族的威信,包括张家在内都会受到影响。
因此张绍听到消息后,感到愤怒异常。可陈袛党羽众多,陛下先前清洗宫内,又杀了一批人。国内上下已经是人心震动。虽然有震慑的效果,可又促使剩下的人为了维护自己利益更加团结。暴力已然解决不了这重新分配权利的游戏,可权术谁又是陈袛的对手呢。
张皇后在一旁默不作声,自己能留在这里议事已经是破例,若是出言不慎,被陈袛等人顺势攻击,反而是给陛下添了麻烦。
半晌,刘禅诡异的一笑,颇为开心道:“来人,把宫外跪着的那帮人都给朕带进来,另外传虎贲,羽林两卫来此。”
郤正,司马胜之领命去了。刘禅看着陈袛等一干人,面带笑意,不知想些什么。
陈袛等人也不清楚陛下意欲何为,为何要召宫中宿卫前来,难道又要武力镇压?陈袛一递眼色,许游奏道:“请问陛下所召武卫何事?”
“朕不能召宿卫前来么?”刘禅懒懒的答道。
“臣不敢……”许游正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却见刘禅一声断喝道:“既然不敢,还啰嗦什么!朕做什么还要你允许么?”
许游闻言一震,跪在哪里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