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司马昭的布置,豫州军团在汝南寿春两地边界处建立防御工事,许昌军团随后支援。另一侧的兖州,青州两支人马在徐州境内聚集,由徐州提供后勤保障。然后由寿春西侧,北侧相约进军,如此互相照应,兵力雄厚,避免为诸葛诞各个击破。
诸葛诞一方原本的应对策略是死守寿春,保存实力,等待东吴援军赶到再做决战。不想刘禅歪打正着的一封书信,彻底颠覆了诸葛诞保守的思维模式。司马昭虽是倾天下军来攻,实际军力上并不比这边优势多少。预计司马昭各路人马汇集后大概在三十万上下,而寿春城内的官兵就有将近二十万,再招募些青壮也不差太多,何况还有吴人的支援。
想到这里豁然开朗,司马昭倚仗的,其实是天子,也就是大义。可天下大义真的在司马昭这边么?由司马懿到司马师再到司马昭,哪一个不是架空魏帝,独揽大权,不择手段清除异己。由曹爽到夏侯玄,皇室的曹家,夏侯家两族优秀人才几乎尽数被杀。现在的魏帝,是完完全权的傀儡。天下人看的清楚,只是碍于陛下身处司马昭阵营,不得不从。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击败司马昭夺取魏帝呢?不知不觉,顾虑一一化解,取而代之的是多年未曾有过的雄心壮志。
魏营之前,王基指挥大军正与淮南军激战。虽是夜里,可挑灯的挑灯,持火把的持火把,不说是亮如白昼,可双方几万人照明,战场却是看的清楚。
王基带着亲军在阵后,再次登上营楼频频向身边的传令官发布命令。古人指挥作战主要依靠的便是旗语,其他手段辅之。如今战场照的通亮,依旧是旗语指挥,另外比平时多指派了数百名联络官,负责传话发令。毕竟战场太大,双方各投入了两万人左右的部队,已经大大超出了照明的范围,况且人一死了,火把落地也就踩灭了。
王冲,曾烈等将领,各引人马冲击敌阵。淮南军手持大盾一排排的抵住魏军。盾牌手后面的长枪手,挺枪从缝隙中不停刺出。这种情形只在最关键的所在才能见到,两军大部分士卒其实就是一把刀或是枪,很多连普通的盾牌都没有。大军冲击,拿着单刀或是长枪的士卒只能向前跑,一停就会被身后的撞倒。几万人的战场,倒在地上就很难起来了。看着迎面冲过来的敌军,你一枪我一刀基本也就分出了生死。
两军四万多人胶着在一起,淮南军顶不住魏军的攻势,阵型逐渐被压的凹了进去。只是仗着盾牌兵在中路的死命据守,勉强维持着阵型不破。两翼不少士卒脱出战场太远,在黑暗中与魏军的小股散军游斗起来。随着脱离阵型,游斗的散军越多,淮南军已然有了崩溃的苗头。
双方虽各胜一阵,士气旺盛,可主将心态却是不同。王基斗志昂扬,由守转攻抢先发动总攻,不仅扭转了战局,更是严重破坏了淮南军的战略。蒋昭只是代蒋班指挥大军,日常的行军安营,打造军械,按部就班的攻击敌营做的都合规矩。可指挥几万人野战,却是力不从心。杨虎在一旁辅佐,可杨虎最多也就带过三五千人,也没什么指挥大军的经验。
并且王基是在营楼上指挥,居高临下,可以纵观整个战场。蒋昭,杨虎二人虽是已经挑选附近的高地,可这一边平坦大路,高地其实也没高多少。双方视野相差,对战局观察和判断的准确性也是高下立判。
连番鏖战,转眼间已由鸡鸣战到平旦。王基见淮南军被魏军连番破阵,士气低落,将手一招,身后三千步卒加入了战场,做最后的冲击。身边副将提醒道:“将军,程将军那边还是没音信,恐怕……”
王基白髯在风中飘扬,双目放光道:“广派斥候在营寨四周哨探,程雄那边顾不得了,贼军分兵奇袭,一定要守住此营,待我击破大贼,奇袭之贼不战自退。”
“是!”副将领命去了。
蒋昭,杨虎见状知是魏军做最后一搏,淮南军阵型多有崩坏,已然摇摇欲坠,根本禁不住魏人三千生力军的冲击。蒋昭反笑道:“此战若败,某引军断后,余者就烦劳将军带回寿春了。”
杨虎翻身上马,提起大斧道:“休要胡言,我去迎战,将军的奇兵想来也快了。”言罢,带着数千人马,冲向战圈。
“兄长啊你再不来,兄弟我可交待在这儿了……”蒋昭想了想,下定决心也翻身上马,带着仅余的两千多人靠近战圈。左侧尚有一千多名士卒,带着数十架攻营大车,晾在一旁。依照蒋班临走前的计划,诱敌一战后便是发动全军攻营,依靠的就是这数十架攻营大车。不想被王基抢攻,攻坚战变成了野战,这些大车反而毫无用处。
徐州军团前锋由沛县往寿春方向进军。领军的是偏将军李广,前队三千余人已行至两地边界。李广看看天色以晚,于是传令众军安营。
前锋有很多种,有的是冲锋陷阵,有的是披荆斩棘,也有的造桥铺路。李广就属于后者,青州,兖州人马汇集徐州,不仅兵多,后勤补给的劳力更多。李广的任务除了哨探敌情外,主要是铺路搭桥,寻找一条平坦畅通的补给路线。这样大军才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后勤保障。
“将军,这可是边界了,不如我带几个兄弟去探探?”说话的是李广的同乡李猛,在军中做一校尉,手上功夫不弱。
“探什么探?没听说么,这诸葛诞的战略是死守,你能探出个鸟啊。”李广在马上道。
“将军,不如我和猛兄弟去面抓几个乱民回来?给将军审审。”另一名校尉杜立凑了过来,向李猛挤了挤眼睛。
李猛会意道:“是啊,抓几个审审,晚上还可以……”
李广听二人一说,心里也活动起来,于是道:“也好,你们带几个兄弟去探探,别走太远了。”
李猛,杜立二人大喜,带着几个亲信,屁颠屁颠去了。
没过多久,李广尚在督促众军安营,突然有军士发现远方尘土飞扬,似是来了人马。李广大惊,急忙绰枪上马,命令众军列阵。
只见李猛,杜立二人拼命打马在前飞奔,身后百余骑淮南军猛追不舍。李广见状吐了口唾沫道:“呸!百十号人也敢冲我大营?兄弟们,给我上!”
李猛,杜立远远见了李广大军列好阵势,心才踏实,总算是捡了条命。突闻弓声响起,二将大惊,却见杜立后脑插着一箭,栽落马下。李猛缩紧脑袋,偷眼后看,不想一箭射来,正中脑门,马驮着尸体跑出数丈,尸体方坠落马下。
李广这边只见淮南军领头的一将,又黑又瘦,张弓连着两箭,自己的两个好兄弟先后毙命。不禁勃然大怒,长枪往空中一招,身后千余人便一拥而上。
来将见对方用步卒冲锋骑军,不禁为之一笑,竟有如此庸才?收起弓弩,操起大砍刀呼喊道:“儿郎们,虽我冲他一番!”身后精骑随之呐喊,耀武扬威冲杀过去。
一方是千余步卒,一方是百余骑兵,若是步军列阵而守,远弓近矛自是稳胜。可李广这千余人仓促列阵,尚未妥当又变作冲锋,跑出去没有十丈已是散乱。后方还有近两千还没列阵的步兵没有加入。
只见淮南骑军眨眼间已然冲入魏军阵中,当先将领手中大刀连劈带刺,如入无人之境。见到李广喝道:“贼将认得焦彝么!”李广本来见兄弟惨死,头脑发热冲了上来。可见对方根本不惧自己这几千人,一路冲杀如切瓜砍菜般,一股寒意由心内升起,冷静了许多。听是淮南诸葛诞麾下双雄之一的焦彝,李广也不答话手中长枪往焦彝脸上一掷,拍马转身便跑。
焦彝大刀挑飞了长枪,见敌将如此窝囊,心中笑道这人倒也机灵。于是纵马带着亲信骑兵在魏军阵中左冲右突,魏军本就没有阵势,先被骑兵一冲又见主将跑了,谁还愿意拼命?于是各自逃命,唯恐被骑兵追上捅几个窟窿。营中那两千没有交战的魏军,见前军如此,撇下军械旗帜也逃之夭夭了。
李广一路逃回沛县,此时沛县驻扎着魏国三州人马。领军的分别是徐州刺史胡奋,兖州刺史州泰,奋武将军假节监青州军事石苞。青州刺史钟毓不擅军事,因此由石苞带青州军东征。
三人正在议事,却见李广仓惶跑入道:“报告大人,小将遭贼军袭击,折了不少人马,请大人降罪!”李广心知这丈丢的窝囊,不敢说的详细,先捡好听的说。
“淮南何人领军,所部多少人马?”胡奋等三人闻淮南军竟然主动出击,皆感意外。
李广见刺史大人如此询问,心知是瞒不过去于是道:“领兵的是焦彝。校尉李猛,杜立私出营盘,引来焦彝铁骑,小将未及布防,所以败下阵来。”
“既是焦彝,想来是淮南主力至此。”兖州刺史州泰道。
“诸葛诞已然收拢各军,清野坚壁,守势泰然。何以会举军来犯?”胡奋疑问道。
“某也不解,仲容可有高见?”州泰转首问石苞。
“依我看来,淮南必有变化,诸葛诞素来严于治军,怎会如此反复行事?”石苞虽料到淮南军内部有了变化,可敲破脑袋也想不出是何原因。
“你非是焦彝对手,此败也是当然,先下去吧。”胡奋见李广跪在地上,于是吩咐道。
“谢大人!”李广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的退出厅外。微风轻送,只感后背阴凉,却是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州泰打岔,三人都在思考淮南军此举的目的,却忘了继续追问。李广心道自己命大,定了定心,举步便要离开,却见两名信使,一前一后跑入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