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言琦红着脸,忙把东西再次包裹好:“妹妹,别,别看。”
清澜惊讶的一耸眉,不由觉得好笑。刚刚大哥手忙脚乱间,倒叫她瞧了个清楚。一本抽象版人体写意画罢了,不过好奇扫了一眼就兴趣缺缺。倒是这十二岁的少年脸红慌乱的神情,令她不由故意问道:“哥哥,到底是什么啊?”
少年更是手脚局促:“是,是,这,这是……”
清澜再也忍不住扑哧一笑。
“澜儿!”终于明白过来被妹妹戏耍了。
大哥咬牙,一凝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我房里?还有,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由暗叹,大哥果然是可造之材,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往日的淡漠镇定。
“大哥别着急,我已经做了安排,自会有人招认。倒是眼前之物该如何处理?”
赵言琦沉吟片刻,有了主意:“依妹妹看看,交给祖母如何?”
大哥果然是明白了。清澜摇了摇头,却说:"打蛇不死反被其咬。那人所行之事祖母未必不知,只是碍着父亲不便处置罢了。如今之事纵然有证人证物,也不过推出身边仆役待罪即可,尚有可能反被咬,治我们一个诬告之罪。父亲本要为大哥请先生,这时发作,无论如何结果只怕都会对你不利,岂不是正合了她心意。”
赵言琦愤恨的拍桌:“难道又要忍?”
“哥哥。”清澜正要劝,却见到水兰回转进屋来,一脸若有所得的神情。
招手让她上前,水兰行了礼,显得略微振奋:“小姐神算,奴婢带人在苑前守候。不久果见刘二慌慌张张溜出门口往倚柳居方向跑,被奴婢截下绑了,塞了嘴巴,此刻人就在门外。”
清澜轻轻颔首。水兰会意,退了下去。
“哥哥,此次陷害你的人已经抓到了。大哥信得过的话不妨交给妹妹处置。哥哥正在紧要关头,万不可因小失大。”
“澜儿,我……”赵言琦神情莫名,只是紧紧抓住清澜的肩:“大哥倒让你……,大哥都记在心里。”
清澜莞尔一笑:“哥哥,我们不分彼此。刘二我带走了,只是这书还得大哥自己烧了,万不可留下任何疏漏。切记门户须谨严。”
又不放心的叮咛了几句,这才转而拜别。
等到出了翠竹苑,却不回去,而是带人直接去往福馨堂。
此时日头偏斜,祖母应该午睡将起了,正是时候。
进了外院,只见一片宁静。清澜吩咐将五花大绑的刘二留下,派人看着,随即带着沁雪、水兰二人,跟着带路的婆子进了外屋。却见于妈妈正带着一应丫鬟在东屋外候着,想是祖母还未起。
于妈妈倒是显得几分了然,沉静的施了个礼。
清澜回了个礼,也坐到一旁候着,暗地里寻思起来。
刘二此人,是自小外头买来的,却不曾学好。平日干活惫懒不说,还在外头沾上了赌瘾,惯会偷奸耍滑,阿谀奉承,见有好处可捞,这才自愿调到翠竹苑为刘姨娘打探消息,还真是物尽其用。
要除掉刘二,尚不需惊动父亲。自己和大哥与父亲之间本就关系微妙,此时更应谨慎处置。
轻轻叹口气,既然要索求幸福安定,就决不能退缩。
不一会儿,听得门内一阵轻咳,似乎祖母醒了。于妈妈掀了帘子进去,门内又是好一会儿安静。又守了片刻,只听得里面一声召唤,门外一众丫鬟婆子鱼贯而入,行动间静悄悄竟无一丝声响。
一阵漱口洗面的水声后,又一阵轻咳。好一会儿,听见于妈妈在说话,祖母道:“澜丫头在外面吧,快进来。”
清澜定了定神,只身进了东屋。
祖母已洗漱完毕,鬓髻雍容,正坐在塌上,微微倚靠着一个青丝云纹暗色垫子,神态安详。
“祖母。”清澜一出声,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哎呦!我的心肝儿,怎么跑到祖母这边就哭起来了。快别哭,说说,是谁欺负伱了?”
“祖母,澜儿今日偶然到哥哥处,竟然发现屋里摆设少了些。让人一查,才发现一个叫刘二的小厮床下所藏不少,一问才知道这个刘二常常偷鸡摸狗,将大哥屋里值钱的物事偷偷淘换出去赌钱,澜儿一怒之下就命人将他绑了来。祖母,我那可怜的大哥尚不知晓,他向来宅心仁厚,却被这等忘恩负义的小人钻了空当。清澜请求祖母做主,定要严惩刘二,以正家风。”
说完,认认真真的给祖母再行了一礼。
祖母缓缓啜了一口茶,放下茶盏,于妈妈上前续了杯。祖母雍容笑道:
“澜丫头,这等小事也值得你哭哭啼啼的。来人啊,让陈管事过来,打那小贼三十大板,也不用告知老爷了,直接逐出府去。”
于妈妈应声领命,吩咐下去。
“祖母,”清澜撒娇一般倚到祖母跟前:“您瞧瞧,哥哥都快进学了,身边却没有一个得用的,您便心疼心疼哥哥,赏个得用的吧。”
祖母牵着清澜的手,大笑:“瞧这丫头,啥时候不心疼你们了。不过说的是,这样,就让外院的长根跟大少爷,回头还让陈管事叫牙婆子来,选几个人给你们兄妹。毕竟大户人家,身边怎能只有两个贴身服侍的。”
“谢祖母。”清澜真心诚意的行礼。
陈管事是祖母的老家人了,管着府中的人事安排。祖母让他们自己选人,确是给二人挑选培养心腹的机会。就是长根,也是赵府世仆赵大总管的长子,精明能干,长年跟着他父亲负责赵府的外事往来,能识文断字,对朝中事务和一些权贵,以及下层管事都颇为熟悉。这可真正是一个可与而不可求的难得帮手。祖母的心意昭然若揭。
这次前来除了解决刘二,本身就是再次试探祖母底线。只要一审刘二,就能知前因后果,赌钱不过是个由头,众人心中都有数。若是祖母的确有心向着自己,那自然不会再查;若是祖母态度略有犹豫,清澜也早已在来的路上让水兰准备好了证物,无论刘二说什么,只要咬定他偷钱赌博,必不会令自己反陷泥淖。所幸,所求之事尽皆圆满。想必,刘姨娘此时已得到了消息,必不甘心呢。
清澜不由微微一笑。
倚柳居内,玫紫和另一个丫头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一旁是破碎的茶盏。
“哼,刘二果是个没用的,枉费了我一番算计,”刘姨娘轻弹着嫣红的指甲,举止妩媚,眼中却犀利异常:“那两兄妹倒也聪明沉得住气,若是你早来报信,我带人就当场把他们堵了,哪会让人占了上风。这次算了,引起老太婆注意可不太好。只是,下次再办砸了我的差事,想想你的父母。”
“是,是,谢谢夫人往开一面。”小丫头连连磕头谢恩。
陈管事果然办事利落,隔天就带了几个牙婆过来。
清澜想了想,便让水兰去请他娘。于妈妈伺候老夫人四十多年,经手丫鬟婆子无数,经验自然丰富老到。再者,也是承了祖母的情。
很快,在于妈妈斟酌下,清澜很快选定了两人。一个九岁,颇为质朴,家里是种田的,兄弟姊妹太多,才被卖进来,圆脸蛋,大眼乌亮,手上有茧,力气惊人得大。按照于妈妈的说法,身边得有个孔武有力的。另一个十岁,眉清目秀,举止沉稳安静,有一手好绣活,也是逃难到这里过不下去的。据说还有个娘也在同一个牙婆手里,是个寡妇,看了一下人,也是老实本分有手艺的,于妈妈便建议将其一起买下,不管厨房、绣房都可待得。清澜自无异议。
不久,赵言琦也挑好了人,只选了个贴身小厮,便不再要人。
两兄妹合着感谢于妈妈,用了晚宴,方才让水兰送他娘回去。
清澜则在屋中仔细考问了两丫头,一个起名叫秋桂,另一个善绣的本名叫润芳,也觉颇雅致,就不再改。交代了些需注意的,便让沁雪带下去安排房间。润芳她娘则暂时安排在绣房。
这些事务,让清澜愈发觉得身边有一个忠心耿耿又熟悉内务的老嬷嬷是多么重要,也愈发疑惑自己母亲当年的老人都去了哪里。
不久就到了中秋佳节,清澜屈指一算,来到这里约莫有两个月了,却觉得进展缓慢,前方仍是迷雾重重。
不过,人生从来不会一帆风顺,坚韧执着之人勇敢地劈荆斩浪,自然能够度过一个个难关,追寻到自己想要的目标。
清澜前世艰难,从来就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若是以前的清澜仍在,她定会后悔她放弃了这么多关怀帮助自己的人:沁雪,水兰,哥哥,祖母,或许还有。这些都是如今的清澜所珍惜守护的。
不曾珍惜,不会守护,即便轮回,亦难以体会幸福。
佳节佳音,父亲回府带回了好消息,新请的先生九月即将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