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饭菜就送了过来,侍女青宁和另一名个子稍矮些的女子一起提着个木漆食盒,这食盒上绘着龙凤呈祥的图形。
俩侍女把食盒放在一个茶棋墩上,打开盒盖,顿时,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食盒里面分两层,上一层放着一盘“尖椒牛柳”,一盘“油焖萝卜干”,一碗干饭,和一个酒壶,一个小酒杯和一双木筷。
青宁依次把饭菜摆上桌,云啸以为完了,忙感谢道:“多谢青宁姐姐和这位姐姐了。”青宁道一声:“不敢,请公子慢用。”接着,青宁揭开了食盒中间的夹层盖板,云啸一看,食盒的下层还内有乾坤。
食盒的下层还有三盘菜,一盘“菠萝咕噜肉”,一盘“酱爆烤肉”,还有一只手撕扒鸡。这一下,连云啸也觉得有些过于丰盛了。连说:“这,这太丰盛了,我一个人如何吃的完?”旁边那稍矮一些的侍女,虽不如青宁般的高挑,骨感,却也是丰满一些,称得上赏心悦目。
这个侍女,不到二十的年纪,可能看云啸一身的旧衣服,又黑又瘦的,年纪又小,便没把云啸当成什么贵客,先生之类的伺候,大胆地说道:“你不知道,这些给你做的饭菜,你吃剩下的,才是我和青宁的饭菜,你若都吃了,我和青宁就只好以馒头就水充饥了。”
云啸听了,心中暗自叹口气,真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做婢女的若遇上个好主人还则罢了,若遇上个挑刺儿好sè的,不仅要顿顿吃主人的剩饭,还要时时提防主人的侵犯,其实,又是如何能提防的了呢?
云啸也没在多说,等青宁把那三盘菜一一摆上桌,便吃将起来,青宁和那丰满侍女一同退下,闻着菜饭香,垂首肃立在书房门外,静等吩咐。
云啸吃喝了一阵,便道一声:“我吃饱了,你们来收拾吧。”等青宁和那侍女来到桌前,准备收拾残羹冷炙充当午饭时,却愣住了。
那丰满侍女惊讶道:“‘菠萝咕噜肉’这三盘,你连动都没动过一筷子,是嫌不好吃吗?”青宁一拉丰满侍女的衣袖,欠身一鞠躬,道:“公子何必如此,这些剩菜剩饭本就是该我们这些下人吃的,公子如此的话,若让老爷或管事的知道了,又该责罚我等了。”
云啸洒然一笑,道:“是我吃饱了,不想吃了,谁都无法挑理儿的,这次的事你俩知道,我知道,再也无人知道了。”青宁再次万福一礼,眼睛有些雾气,和那丰满侍女匆匆收拾了碗筷,便下去了。
云啸又翻了翻书架上的藏书,正在百无聊赖时,一阵“腾腾腾”的脚步声传来,还未进屋,已是大笑,正是燕长空。只见他仆一入屋,便高声道:“老弟,真神了,老弟,这回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啊!”
云啸自然知道燕长空必是颠龙倒凤成功,许多年来,第一次如此舒爽,不由得雄xìng大发。便起身恭喜说:“燕大哥,恭喜你燕家有后啊!”云啸说得稳妥,没有太直接,令燕长空一喜;
他从袖筒里摸出一叠子银票,递给了云啸,道:“喏,这是给你的,劳烦你转送云涯子先生,就说末学后进燕长空,十分感激他老人家的帮助,以后,只要他来敝府,都是最尊贵的客人。”
云啸心中暗笑,嘴上却说:“那我替他谢谢燕大夫了。”燕长空摆摆手,道:“些许银两,不成敬意。”云啸又问:“燕大夫,不知可否替我出面赎我父兄出来?不需你燕大夫再出钱,你给的这两千两就够了。”
燕长空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我能与娘子夫妻和睦,也多亏了小兄弟,这点忙我要再不帮的话,还能说得过去吗?来来,咱们这就去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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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外,燕家的大马车停住了,燕长空下了车,他一身宝蓝sè的丝绸员外服,一顶黑sè细纱的软巾,脚上是一双黑犀牛皮的软靴。
云啸也下了马,他依旧是一身粗布旧衣衫的打扮,又黑又瘦,个头也不高,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俩人直接往县衙里走,把门的差役认识燕长空,忙道:“燕员外,您怎么得空来县衙啊?”燕长空双目望天,倨傲道:“怎么,你这里,我不能来吗?”那差役的老婆曾患过疾病,也是燕长空给治好的。
所以,这差役也不生气,依旧是笑嘻嘻地说:“岂敢,岂敢,燕员外来县衙,那是我刘三的福气啊,想请都请不来呢。这个,不知燕员外是见县令大人呢,还是县尉大人呢?要见县尉,今天可不巧,县尉下去查访去了,见县令大人,还正好,他正好在。”
燕长空淡淡道:“便见见县令大人吧。”刘三一边把燕长空往里面让,一边便去里面通报去了,虽然云啸就跟在燕长空身边,刘三却连正眼也没看云啸一眼,只当是燕长空的使唤下人罢了。
燕长空和云啸在第二道内门外稍微等了一会儿,那刘三便出来了,对燕长空道:“陶大人正有空,燕员外这就进去吧。”说着,为难地看看云啸,道:“这位啸兄弟嘛,要不就在此处稍等片刻?”
燕长空佯怒说:“这位乃是我的亲戚,这回我带他来,是有正事的。”刘三为难地皱了皱眉头,解释道:“陶大人说只见燕员外一个的,这个,这个。”云啸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子塞给刘三,说:“烦劳这位刘大哥再去通禀一声吧。”
刘三脸sè稍缓,说声:“那我再去通禀,燕员外,您们稍等。”然后,这刘三转身进了角门,等走到燕长空的视野外,这才颠了颠手里的碎银子,足有二两,算是发了笔小财。像他们这样的下人,就要眼活心鬼,不是有句话说嘛“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食夜草不肥。”
给燕长空面子是一回事,但这外快也是要照捞的。其实,哪有什么陶大人吩咐,只见燕长空,刘三不过是雁过拔毛罢了。他故意磨蹭一会儿,这才又转出角门,对燕长空施礼道:“燕员外,这位小兄弟里面请,陶大人正等着二位呢。”
刘三把燕长空,云啸引进后衙,来到一座大厅外,便示意燕长空二人进去,他就不便再进去了。
燕长空带着云啸进了大厅,顿时,厅内凉风扑面而来,一阵清爽,只见这座花厅占地甚广,四面都有打开通气的窗棂,居中一座玉屏风,屏风旁是一张紫檀的大圆桌,转圈十个茶棋墩。
花厅里自然少不了花,四周或高或矮的花架上摆着各sè的奇花异草,有的含苞yù放,有的正鲜花怒放,既有大朵大朵的红sè山茶花,也有碎星点点的小山菊,更有结着一颗颗小金果的甜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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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棋墩上稳坐一人,正是步云县的县令陶仁国,现在他没有穿官服,一身灰白sè的棉布衣衫,头上没戴帽子,挽成个发髻,插着枚翡翠的簪子。略略发白的面sè,消瘦的脸孔,下颌上一撮山羊小黑胡,正用灼灼的目光望着燕长空。
燕长空如何敢让陶仁国起身,忙不迭紧走几步,来到桌前,躬身施力,道:“小民,燕长空见过陶大人,陶大人万福金安,于百忙之中抽空接见小民,燕某不甚惶恐。”
云啸也有样学样,躬身施礼,忙不迭说:“惶恐,惶恐。”
陶仁国根本都没用正眼瞧云啸,只是示意燕长空道:“长空来了,坐吧,上茶。”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端上来个托盘,给陶仁国桌前放了一碗茶,又给燕长空的桌前放了一碗茶,便下去了,这里没云啸什么事。
燕长空再三感谢,方才坐下,也只是坐了半个屁股而已,脸上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陶仁国看了,很满意。
于是,陶仁国继续端着架子,问:“不知,燕员外见我,有何事啊?”燕长空道:“大人,小民是来请求从县大牢里赎两个人的。”
陶仁国问:“什么人啊?”燕长空道:“是父子俩,父亲叫云连生,儿子叫云平。”陶仁国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最近,确实是逮捕过父子俩,俩个都是农夫,倒也没犯什么大罪,是让人给牵连了,这俩人啊,你一说,我就想起来里。”
燕长空假意叹口气道:“哎,本来这俩人与小民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但小民祖上曾受过云家的恩惠,所以这位云啸小兄弟求来,我就只好勉为其难了,打扰大人之处,还请多多原谅。”
陶仁国这才看了云啸一眼,见他相貌普通,实在不起眼,便“嗯”了一声,道:“不巧啊,你们若早来两个时辰,就能赎走人了,可惜啊!”
燕长空问:“大人,可是出了变故?”陶仁国点头道:“前几个时辰,来了三个北方草原的蛮族,用两千两赎走云氏父子,所以,现在,我就算是想帮你们,也无力啊。”
燕长空和云啸顿时傻了,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陶仁国又说道:“不过,这三人留下了话,我记得是‘从来处来,从去处去’,稀奇古怪的,但说句老实话,你们也知道,北方草原的蛮族,不仅我不敢惹,连占据了大半个涿郡的费允费大人也不敢招惹蛮族啊。”
云啸知道,这费允虽然明面上是大秦国的一个地方官,实际却是割占一方的诸侯,对于大秦国的皇令是yīn奉阳违,并不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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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县衙出来,燕长空不好意思地道:“老弟,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你看,我这忙也没帮上,这,这,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云啸嘴里念叨着“从来处来,从去处去。”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对燕长空说了声:“燕员外,我这就去了,你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咱们后会有期。”说着,翻身上马,拐过街角,便不见了身影。
燕长空摇摇头,上了蓝布蓬的马车,对赶车的说声:“回府!”马车便急不可耐地向“云庆街”上的燕府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