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光大亮,云连生醒了过来,打个哈欠,伸个懒腰,道:“好睡啊!瞧这一觉睡的,都耽误正事了。”
再一看云啸还在睡着,忙一推云啸,道:“小云,醒醒,办正事了。”云啸翻了个身,嘀咕道:“再睡一会儿嘛。”
云连生又推几下,见没有效果,便再云啸耳边道:“吃大饼了!”云啸立马坐起,睁开眼睛,四下乱瞅,道:“大饼?我要吃!”
云连生没好气地白了云啸一眼,道:“先洗漱,完了再用早饭。你这小子,亏你还要当斥候,却睡得像头懒猪,如何执行任务?”云啸点头,打个哈欠,道:“爹,你千万别提‘猪’字,我一听就反胃,恶心。”
父子二人来到屋外,提上井水,洗漱一遍。
打开蓝花布包袱皮,只剩下半个大饼了,云连生揪了大半个给云啸吃,自己只留下一小块。云啸要和他换,他死活不肯。
吃罢早饭,也是最后的粮食,云氏父子来到街上,一上街,就感觉气氛不对,首先入眼的是大片被烧焦的房舍,昨晚的这场火,烧毁了不少建筑物,人倒是没有伤亡的,只是,没了住处。
令云连生心惊的是,人们在口口相传,“城里的粮食也在昨晚的大火中被焚毁了,没有剩下一颗粮食。”
很多人在跳脚地骂:“哪个龟孙子放的火,这可是城内十几万人保命的粮食啊!现在没了,这可咋整!”
一种恐慌在人群中蔓延。
没粮食了,吃啥?吃人?
还没到中午,又有令人恐慌的消息传开了,汉军要抓“童子鸡”当军粮,这“童子鸡”指的就是年龄在十八岁以下的少年。
云啸暗自苦笑,自己昨晚太过孟浪,莽撞,大意了,露了相,这定是那孙不二的皇后出的注意。
自己赚了个钵满盆满,却让无数少年人要因为自己而丢掉xìng命了。
父子二人也不敢再在街上待了,转身回了小破屋,云啸让云连生在外边等一会,他自己一个人进了屋里,从储物戒里取出易容的药物,匆匆化妆。
云连生在外面等了一刻钟的时间,云啸只说他有办法,却没明言,因此云连生不免有些焦急,这时,街上已经乱了,不时能听见有少年人的喊叫和百姓饥民们的哭喊声,终于开始抓人了,传言变成了现实。
正当云连生低着头,来回踱步时,身旁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这位小哥,可有吃的?”云连生一鄂,扭头一看,一个驼背的老者,约莫六七十岁,正站在他身边。
云连生刚想说这位老伯,我们也没粮食了。但他再一看这位老者的衣服,心中反应过来,笑骂道:“好你个小云,敢占为父的便宜,你,你这身本事是哪里学来的?”
只看那老者恢复了云啸的嗓音,背也不驼了,说道:“这都是和云涯子先生学的。”云连生重重点点头,道:“这云涯子先生是咱家的恩人哪。”
父子俩商议一下,觉得这躺任务已经算完成了,该探的信息也探到了,于是决定到城门那看看,有没有机会出城。
巩县有四个城门,每个城门都是戒备森严,只准进不准出。若是粮食还在时,收纳四方饥民还说得过去,现在城内几乎所有的粮食都被大火烧光了,却仍在接纳百姓,其目的就令人不寒而栗了。
四个门都走了一遍,皆是只准进不准出,云连生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时,在东门,非常偶然地只见一辆大车被推出了城,父子二人一怔,忙仔细看,只见车上横七竖八叠罗汉似的载着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这是?
再仔细看,只见这车上的人都是半死不活的,而推车的几个汉兵都是用衣服蒙住口鼻,城门处的守卫的士卒,看见这辆车,都是连连后退,躲避犹恐不及。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瘟疫!
再次来到街上,由于粮草被焚,街上满是饥民,蜷缩在街角,店铺的招牌下面,已经有半天没进食了,虽然县衙还在提供肉汤,但几乎已经没人去县衙了,就是饿死,也不能喝那肉汤呀。
云氏父子也蜷缩在街上,算是开了眼,也许是孙不二为了安抚民心,特意派出几只汉兵小队,推着一辆大车,车上是一根木桩,木桩上串这一具无头,无脚,无肠肚下水的尸体,却被烤得金黄金黄的,这小队一边走,一边敲着铜锣,喊道:“孙大帅仁义,特赐下‘童子鸡’,供百姓食用,都到县衙领取,肉汤照旧。”
街边躺着地一片又一片的难民们,都死死盯着大车上那具“童子鸡”,有人悲戚,忍不住哭出声来,有人却在咽着口水。
这时,街上突然一阵混乱,原本躺着的饥民,都纷纷站起身来,躲避着,只见街角处出现了几十名汉兵,都是用衣服掩住口鼻,用长枪的枪杆,马鞭,刀鞘击打着地上的灾民。凡是跳起来的,一概不管,而凡是没起来的,便有一个先生打扮的人,也用衣服掩着口鼻,看看躺着的人的气sè,最多翻翻眼皮,道一声:“没救了。”
于是,便有士兵上前,将那人扔到车上,每辆车装满了,便往城门口处推着走去。又会有一辆空车接上。
云啸目前手里有几位创药,还有一些易容的药,他暗中施用法术,几位咬各取了一点,混合在一起,便成了一味“假死丹”。
眼看军卒越来越近,云啸从怀中取出一枚“假死丹”,这丹丸黑sè,味臭,递给云连生道:“服下,快!”云连生毫不犹豫地把“假死丹”吃下,皱了皱眉,便缓缓合上了眼睛,一动不动了。
云啸暗运法力,自己也一动不动了。
这时,几个军卒已经走了过来,云连生,云啸周围的百姓,凡是能动的,都慌忙站起来,躲避军兵的殴打。地上,就剩下云啸,云连生父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几个军卒用枪杆打一打云啸,再碰碰云连生,二人都是一动不动,似乎连身子也硬了。一个军卒回头冲那郎中示意,过来看看。
那郎中走过来,看看云连生,云啸的脸sè,再翻开眼皮看看,二人的瞳孔都已扩散。这郎中道:“没救了。”
走过四个军卒,两人抬一个,把云啸,云连生扔到了大车上。不久,满载着死尸的大车便被推出了城。死尸都被堆积在离城十里的一处乱坟岗里,推车的军卒把死尸扔下后,便匆匆离去了,反正这一到了晚上,就会有大量的野狗出没,不用为处理尸体而费神。
等军卒们推着大车离开后,死尸堆里,一动,云啸钻了出来,他赶忙从死人堆里刨出云连生,从云连生的天灵盖出度入一丝灵力,良久,云连生手一捂肚子,张口大呕起来,气味腥臭。
呕吐完了,云连生看看四周,道:“小云,咱们出城了?”云啸道:“是,爹,咱们出城了!”父子二人高兴地庆祝了一下,然后便离开了乱坟岗,向东而来。
父子二人忍饥挨饿,走了约莫近百里路,远远看见了前面的松树林,jīng神不由一振,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还未入松林,就听见斑鸠的“呱呱呦”的叫声,这是负责放哨的斥候的联络暗语,于是云啸回之以“呱呱”的青蛙声。
这时,松林里,突然人影晃动,出来几匹马,马上都是斥候,当头之人正是华俊雄。他哈哈一笑,“老云,小云,等了你们三天,生怕你们被发现,刚还说呢,再等半天,如果还没有你们的踪影,我们只有先撤了。”
云连生拱拱手,道:“让各位兄弟久等了,我们先去换换衣服,咱们这就回营报到。”于是,云连生,云啸去换衣服,他们的战马也拴在树林里,这三天倒是没缺草料,饮水。
而等在松林外的华俊雄五人,则放响箭,招呼分散开的那五股斥候。这几股斥候虽然分散开,但距离并不远,也就是四五里路而已,不多时,便陆续有斥候队出现,集结于松树林外。
云啸,云连生也换上了崭新的斥候号铠,甲胄,骑上战马,出来与众位斥候相见。为首的几个人一商量,这三天只见有难民去投奔孙不二,却并未见有伪汉士卒出城,五十里外,便不见敌踪,而这三天又有七八千人进了巩县。
反正就是这样了,于是五十名斥候便骑马,迈着小碎步,悠闲地往步云县赶。
路上,一个斥候问云啸:“小兄弟,你们进城了三天,可有收获?”云连生忙打哈哈,道:“收获不多,收获不多,啊!”华俊雄面露不愉之sè,道:“兄弟,忘了斥候队的军规了吗?斥候彼此之间是不准互通军情的,以防欺诈上官。”
那个斥候悻悻道:“我不就是一问嘛。”这时,其他几股斥候都对华俊雄投来嫉妒的眼神,又一个斥候yīn阳怪气地道:“可惜啊,咱们这边都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没有老弱病残啊,占不了便宜啊。”
华俊雄骂道:“那个王八说的这话,你爷爷什么时候占过别人的便宜?”那边立时有几人回骂道:“找揍是吧?别以为能掰手腕,就想做队正,这队正谁当,都行,你当,我们不服!”
华俊雄道:“不服,就较量较量!”那几个斥候便要动手,甚至都有人抽出了横刀,这时,两边的人连忙劝阻,一场流血争斗才没有上演。
但那几股斥候,在回营的路上,一路监视着华俊雄,让他没有机会单独与云啸,云连生相处,失去了套问军情的机会。
赶了两百多里路,马速不快,走了半天,才回到了步云西军的营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