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时,云啸就见从客栈外面进来个年轻的书生,很是英俊,高大的个子,但一身的衣着暴露了他的窘迫,一袭天青sè的长衫上可见缝补的痕迹,但这女红显然不过关,而且他这身长衫已经是洗得发白,头上的头发梳得不是很整齐,乍起些许头发茬,没戴帽子,只是用一根布带拴着发髻。
他有些局促,店里的内外两个伙计都不怎么待见他,理也不理。他小心地穿过大堂,走到那打算盘算账的掌柜跟前,道:“八叔,不知我拖您的那件事怎么样了?可有人看中?”
八叔抬头瞟了一眼这书生,道:“韩知古,你这宅子暂时还没人要,要不你再等等?”那书生韩知古急道:“八叔,你看我就要去神都参加三年一次的大比了,没有盘缠,这还有不到半月就得出发了,得买匹马,路上的吃喝的费用,到了神都还得住店,与同一科的士子交好还得应酬,还得去拜见座师,这议程也少不了,若是高中了,还得打赏……”
“这,这……如何是好呢?”说到这里,他的话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但八叔不为所动,道:“要不还是按照我先前给你出的价,把你那套破宅子卖给我吧,正好我有个乡下的亲戚来投,还没有住处,你那里离我这也不远,你看……”
韩知古手掌翻了一翻,道:“这个数,怎么样?”八叔脸sè一沉,低头继续打算盘,不理睬这韩知古了。
韩知古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八叔?”那掌柜的又看了他一眼,道:“咋地?”韩知古腆着脸道:“八叔,要不再加这个数?”说着把手伸进八叔的衣袖中,两人讲了一会儿价,终于韩知古失望地转身离开。
八叔瞥着韩知古的背影,嗤了一声,继续算账。
这边,云平抱着面碗,“西里呼噜”地吃面,手里还有半个茶叶蛋,尚不知道客栈里进来个书生。
云啸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面,注意力都放在了进来的韩知古和八叔的身上了,他们的谈话声音不大,再加上客栈一楼大堂里几个客人吃饭的声音,一般人是听不到的,但云啸能听到,不仅如此,当韩知古和八叔在袖子里谈价时,云啸也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这韩知古要价五百两银子,八叔只给一百两,后来韩知古往下降了降,要假四百八十两,不能再低了,但八叔只肯给涨到一百二十两,双方的分歧较大,这八叔明显有落井下石的嫌疑,难怪韩知古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见他走出了客栈,云啸对云平道:“哥,你吃着,我去上趟茅厕。”云平显然一碗面,一个茶蛋,没有吃饱,于是看了看云啸那个没动过的茶蛋,道:“那你的茶蛋我吃了,快去快回啊。”
云啸慢条斯理地走出了客栈,他不需要看见韩知古,就知道他在哪。门口的店小二笑道:“爷,您这是出去?”云啸挥挥手,几枚亮晶晶的东西映着灯光,飞向店小二,那店小二身手敏捷,劈手抓住,展开手掌一看,是八枚铜子儿,这店小二嗤了一声,心中暗喜,却对云啸的背影喊:“客官,早去早回啊,本店丑时就打烊了。”
人流中传来云啸淡淡的声音:“多谢了。”不管街上有多吵闹,云啸说的慢条斯理的话却是一个字不落地传到了这店小二的耳朵里。
拐过街角,确认店小二看不见,云啸紧走几步,追上垂头丧气的韩知古,道一声:“韩兄,有礼了。”
那韩知古可能是在想什么事,完全没有意识到云啸的存在,依旧迈着方步慢慢走着。
云啸紧跟几步,道:“韩兄,这里有礼了。”韩知古一愣神,反应过来,连忙拱手作揖道:“小兄台是在叫我吗?”云啸道:“在下有事请教,不可可否借一步说话?”
韩知古看了看,四周都是人来人往的人流,倒也不怕云啸耍什么花样,胆气一壮,道:“好吧,不知小兄台所问何事呢?”
云啸道:“关于房子。说罢,便自顾自地走了。韩知古一愣,脸上露出惊讶的神sè,连忙追上云啸,这时,云啸坐在一个混沌摊上,韩知古也跟来,却是犹豫要不要也坐下。
云啸道:“韩兄,请坐,因为是我有求于韩兄,所以这顿馄炖我请了。”
韩知古看了看摊儿上几个坐着正在吃馄炖的人,那馄炖做得皮儿薄,肉馅大,洁白的面皮借着灯光隐约可见里面肉弹儿的轮廓。
他咽了一下口水,肚子里已经腹内轰鸣了,连忙坐下,眼巴巴地看着。
云啸道:“老板儿,来两碗馄饨,多放点榨菜和虾米,紫菜什么的,最好一人一个大碗,价钱好说。”
开混沌摊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穿着打扮虽然朴素,但收拾地很干净,头发,手指都修整得干干净净。
这老头笑一下,道:“韩公子,你有朋友啊?”韩知古挺起胸膛道:“不错,生意上的朋友,我说老赵头,多搁点肉馅儿啊!”
老赵头满是皱纹的脸上仿佛裂开了的菊.花似的,笑着打趣道:“你可是有阵子没照顾我的生意了,怎么?今天只吃一碗啊?”
云啸道:“老赵头,今天我和韩公子放开了肚皮地吃,你只管准备,饭钱一定少不了的。”
老赵头答应一声,忙活去了。
云啸道:“韩公子可是有功名在身?”听到这话,韩知古挺了挺胸膛,道:“不才,只是中了个举人,那还是五年前的事了,自那以后,去神都参加了一次大比,不仅名落孙山,而且还欠下了一屁股债。哎,今年若还不中的话,我便只能去衙门当师爷或者开私塾蒙学了。”
说到这,韩知古摇摇头,云啸问:“不知公子府上还有什么亲友吗?”韩知古脸sè黯然,道:“父母早亡,家里不大的一个宅子,只有我和一个老仆人,前几天老仆人也回乡下老家养老去了,现在家里就我一人了。”
这时,老赵头端上两个青花大碗,比起其他食客的碗足足大了一号,碗里的鲜虾紫菜汤里十五个皮儿薄馅大的馄炖漂浮在汤水里。
白的,绿的,黑sè,颜sè搭配很好,令人味蕾大开,食yù大动。
看见这混沌,韩知古的心情显然好了许多,对老赵头道:“我说赵老头,你那壶随身携带的‘烧刀子’也给咱品尝一下呗?钱,咱有的是!”
老赵头佯怒道:“你个猴小子,不知是什么转世投胎的,专和我过不去,这点烧刀子还是我预备着晚上回去宵夜的呢!”
说完,倒是取过两个小茶碗,从腰上解下个酒葫芦,给每人倒了一小茶碗,又去忙了,老赵头的手艺好,心地善良,不爱占小便宜,所以他的混沌摊子有一多半儿是老客。
这时,俩人也不再言谈了,大口吃着馄炖,“嗞溜”喝着鲜虾紫菜榨菜汤,在佐以烧刀子,别提有多爽了。
因为这馄炖摊灯火明亮,人来人往,不方便说什么生意场上的话,所以,等韩知古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后,云啸在桌上留下一锭银子,足有两钱。
那赵老头一个劲儿在后面喊:“公子,给多了,用不了啊!”
云啸和韩知古来到这条街上的一个茶楼,在二楼要了间临窗的包间,等上茶的女婢下去了后,韩知古的眼神留恋地在那女婢的翘臀上狠狠剜了一眼,方才道:“还不知小兄台贵姓啊?”
云啸道:“姓云,叫云啸。”
韩知古点点头,道:“云兄弟,我是个喜欢开门见山,直来直去的一根筋,所以,我想云兄弟是想买我的房子是吧?”
云啸点头。
韩知古道:“那你对我的宅子有何了解呢?”
云啸摇头,道:“韩兄的宅子我尚未见过,不如咱们约个时间,先去看看房,如何?”
韩知古点头,道:“那择rì不如撞rì,那明早我去‘客来顺’客栈寻你们如何?”云啸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明早我去韩公子的府上吧,不知贵府上是在?”
韩知古道:“我家的韩宅就在‘杯口大街’的后面,要知这‘杯口大街’可说是数一数二的繁华大街了,我家与那‘杯口大街’只是一墙之隔,地理位置很是不错呦!不过就是有点吵,一天到晚的墙外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于是,云啸和韩知古分别,回到了“客来顺”客栈,一进大堂,就见云平焦急地走来走去,一见云啸,扑上来,道:“小啸,你去哪里了,招呼也不打,上茅厕能上一个多时辰吗?估计茅坑都被你给堵了。”
云啸打一下云平的肩膀,道:“上楼!睡觉!”
二人上了楼,房间内有两张床,枕头,被褥都齐全,还算是干净。屋内一张圆桌,桌上有茶壶,茶杯什么的。
临睡前,还有店小二端来两木盆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脚,等店小二将东西撤下去,云平把房门从里面反闩上。
低声对云啸道:“小啸,这出门在外,就得时时jǐng惕,这客栈提供的茶水还是不喝的妙,咱可是身怀巨款的人,渴了,就喝竹筒,皮囊里的清泉水吧。”
云啸点头,睡了,顺便对云平施展了催眠术,云平一觉不睡到第二天中午时,是不会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