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一大早,云啸便醒了,看看云平,虽在梦中,却是死死抱着装银子的褡裢。于是云啸下了楼,也不叫吃的,便出了“客来顺”客栈的大门,一路上问人,向“杯口大街”走去。
到了这“杯口大街”上,仔细观察了一下街面,果然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整条街两旁是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地各种店铺,虽是大清早,但绝大多数的店铺都开门营业了。
因为是早晨,早市还未散去,街两旁的地上到处是赶大早进城摆摊儿的周围十里八乡的农民。街上,许多的老幼妇孺挎着菜篮子,在采购一天的菜蔬肉果。
韩宅果然好找,因为整条大街上只有韩宅那是一堵墙,长约两丈左右,这堵墙两旁是一家茶叶铺和一家当铺。
韩宅的大门并不在“杯口大街”上,但找到这堵墙,也就找到了韩宅的位置。云啸又打问了几个面善的人,一个老头告诉他,韩宅的大门在立春巷里,那巷子口就在一家“裴记”饭馆的旁边。
找到“裴记”饭馆,果然旁边是一条小巷子,宽有一丈,刚好能驶进去一辆大车,对于这一点,云啸很满意。
施施然,在巷子里往进走了七八十步,一拐弯,就见一座宅子的院门,这宅子大小从院门和不甚高的院墙可以估算,属于面积较小的老宅子。
院墙上满是墙头草,也无人修整。那扇大门已经掉了漆,门楣上一块老旧的匾额,上书“韩府”俩字,因为风吹rì晒,又无保养,所以字迹斑驳的厉害。
门口的石狮子就剩下一只,见证着这宅子昔rì的辉煌。
云啸走上前,拍打门环,立刻,里面传来脚步声,大门打开了,开门的正是韩知古,他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天青sè长衫,头发蓬松,显然刚睡醒,还打着哈欠。
韩知古连连告罪:“云小兄弟,让你久等了,知罪,知罪。”云啸道:“没事儿,我也刚到。”说着,云啸便往韩知古的身后看,韩知古愣了一下,突然醒悟,道:“瞧我这脑子,来来,云兄弟,里面请,看看我这宅子吧。
随着云啸的脚步,韩知古介绍道:“这是前院,约有一亩见方,过去摆些花花草草的,现在没人浇,都枯死了;这是中门,中门两旁是两间耳房,用于堆放些杂物,现在里面的东西也让我当得差不多了;”
然后,又介绍道:“这进了中门,哎,这中门的原来的两扇黄曲柳铜钉门,老孙头看中了,我五两银子就卖了,这刚拆走才两天的功夫。嗷,进了中门,是中院,这中院约有两亩见方,你瞧,东边这堵墙就是我说的临街的那赌墙,这外边老是吵吵的。”
“这中院里,就这里,中间是口井,在我家这宅子修建以前,这口井就有了,据说是口古井。这一左一右的两间房,现在我住一间,另一间空着,放了些书籍,这些书都是我父辈收集,积攒下的,我实在舍不得卖。”
说着,韩知古一指,“那是后门,进去是后院,只有一棵桃树,现在正是盛开季节,树下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在那树下饮酒,喝茶,相当惬意。那后院约莫有一亩五分大,有厨房和柴房。”
说道这里,韩知古一摊手,“这就是我家这宅子的情况了,不知云小兄弟愿意出多少钱呢?也不知你看中没?还有这宅子你若是买下了,得容许我再住几天,等我筹备好上京的行囊,便会离开的,不知可行否?”
云啸不动声sè道:“还是韩兄先出个价吧。”韩知古老实不客气地道:“那就八百两银子吧,少一两我都不能卖。”
云啸转身就走,韩知古愕然道:“云兄弟,你去哪里?”云啸道:“那边还有一家和你家差不多的房子要卖给我,开价是五百两,我因为昨晚和韩兄一见如故,所以今早才头一个来拜访韩兄的府上,不想韩兄却是欺我年幼,这八百两我实在是无法接受。”
韩知古不好意思地用手挠挠头,道:“这样啊,五百两,确实少点,不如这样吧,云兄弟再加一百两,六百两成交如何?”
云啸笑道:“韩兄可不坦诚啊,昨晚你和‘客来顺’的掌柜谈的价钱可是五百两啊!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多了一百两呢?要知道,那八叔可只肯给你一百二十两呀!”
韩知古一阵惊愕,脱口道:“你怎么会知道?”说完,懊恼地道:“好吧,好吧,五百两就五百两,若你能接受这个价格,咱们立马找中介来,立字文书,再到县衙备案,不过先说好,请中介和在官府备案的钱都得云兄弟来出了。
云啸道:“行,不过请人就得烦劳韩兄了,咱们速战速决,如何?”韩知古一拍手掌,道:“这样才痛快,那云兄弟再此稍候,我这就去请中介和县衙的文案师爷。”说着,便要兴冲冲地出门,云啸递给他两铜子儿,道:“韩兄路上买个馒头压压饥吧,等会儿还有的忙乎呢!”
韩知古接过俩铜子儿,转身出门,眼睛稍有些湿润。
云啸在前前后后的院落里到处看了看,又看了看那口古井,井口不大,刚好能容一只木桶上下,井边是一个辘轳。
再到那间存放书籍的厢房外,轻轻一推木门,门没有上锁,一推即开,厢房内颇为宽大,一个土炕,炕上,地下都是书,也没有书架,就那么堆放着,很多书都受cháo了,更有书被老鼠嗑了。
居然有老鼠!云啸仔细查看,在地上的一堆书的后面,发现了一个鼠洞,相信这鼠洞还有其他的出口,这些都要告诉云平,先买些老鼠药,治一治鼠患。
随手拾起一本书,却是一本志怪小说,里面的故事都是凡人对修仙的憧憬和向往而杜撰出来的传奇。云啸以一个仙人的心态来看这些志怪,看了半天,看了半本书,心道:“想象力还是不够丰富,仙界又岂是凡夫俗子能想象的?”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好像有几个人进来了,又传来韩知古的声音:“云贤弟,你还在吗?人我请来了,咱们办手续吧。”
云啸从厢房里出来,道:“韩公子,我在这呢。”就见韩知古陪着两个人进了中院,一个是个干巴老头,花白的头发,梳着一个发髻,插着一根木簪,红红的酒糟鼻,一身的黑sè的短衣小裤,缝着两个巴掌大的白sè补丁,脚上一双草鞋。
另一人约莫四十来岁,略微发福,戴着四方巾,身着布衫,软靴,一个缠腰布带上还挂了个玉佩,手里一把折扇。
韩知古给云啸介绍道:“这是姜二伯,是这条街上的里正,就是咱们这笔房屋买卖合约的中间人。”
又一示意那中年人道:“这是县衙的曹师爷,专管文书地契档案的,也是一位举人。”
云啸过来见礼,这姜二伯好说话,满脸堆笑,道:“云小哥,不知是哪里人啊?”云啸道:“皇林镇的。”那姜二伯笑了笑,没再说话。
那曹师爷哼了一声,道:“知古,那咱们便开始吧,今天也就是你的事儿,咱们都是同乡,我才帮你一帮,否则平rì里只需派一衙差来就行了,衙门平rì里处理的都是几千,上万两的买卖合同,这五百两的合约反而是稀罕了。”
韩知古道了声:“您几位稍候,我去搬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来。”说完,就跑到他住的那间厢房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就那么让门大敞着。
韩知古先是嘿咻嘿咻地搬出一张硬杉木的方桌,放在中院里。姜二伯道:“知古,我和你去搬椅子吧。”说着,就和韩知古返回卧房,一人搬了两把太师椅出来。
然后,韩知古取来笔墨纸砚,又取出贴身收藏的一张房契,摊开在桌上,用镇纸压着。道:“今天还望两位前辈见证,来帮俺完成这笔房屋买卖合同。”
姜二伯对云啸笑道:“云小哥,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我家就在‘杯口大街’的乌竹巷,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办的,找我就行。”
云啸和善地点点头,韩知古道:“二伯,您就别忙着套交情了,先写中介人见证书吧,记住一式三份啊。”姜二伯道;“哎,瞧我这碎嘴子。”说着,提笔唰唰唰写了几行字,取过印泥,在见证书上印下自己红红的拇指纹,然后再写两份。
然后,曹师爷也在那三张纸上写下官府的按语,一式三份,签下字,便收手了。韩知古拿起三张房契转让书,看了看,又吹吹墨迹,满意地点点头,交给云啸一张,自己留一张,第三张交给了曹师爷。
然后,韩知古拿起桌上的那张房契,递给云啸,道:“云贤弟,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钱物两讫,又有两见证人,便无法反悔了。”
云啸看了看房契,收入怀中,随即从怀里,其实是储物戒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韩知古,韩知古一看,是“大通宝”钱庄的银票,通行九州没问题,上面的数种密文和天下独一份的夹层水印密文,绝对假不了,这才小心地把这五百两银票收入怀中。
这时,曹师爷咳嗽一声,而姜二伯则堆笑道:“云小哥,你看这中介费嘛……”云啸看看韩知古,这厮非常直接,道:“中介费是五两银子,曹师爷的佣金嘛是十两银子。”
云啸看看二人,见二人无异议,便取出两锭银子,交给了二人。曹师爷拿了房屋买卖契约后,立马走人,不再多言。
姜二伯小心地把那锭五两的银子收入怀里,贴身放好,满脸堆笑道:“云小哥,你买下这宅子很有眼光,以后若是需要动工,装修什么的,找我吧,我能联系到最好的力工,木匠,瓦匠,石匠,收费嘛公道。”
云啸道:“二伯,您老放心吧,我一准找你。”那姜二伯叹道:“我膝下五个儿子,还有两个孙子,这一大家子人都要吃饭呢,几个儿子没有正经职业,有今天没明天的,别怪我碎嘴,好了,我走了。”
看着姜二伯离去时,顺带把正门也掩上了。
韩知古笑道:“云贤弟,现在这宅子就是你的了,你容我再在此待几rì,等我采买完上京赶考的东西,便给你腾出地方来。”
云啸一伸手,从怀里又掏出五个小元宝,都是十两一锭的纹银,递给韩知古,韩知古愕然,道:“云贤弟,你这是何意啊?”云啸笑笑:“我最佩服读书人了,韩兄你千里赶考,所需花销甚大,这点银子算是小弟地一点资助吧,希望韩兄以后要是高中了,不要忘了小弟啊。”
这话说得够露骨,韩知古很感动,拱拱手道:“云贤弟的话,我记在心里了,若有朝一rì能有个一官半职的,定不忘今rì的恩情。”
于是,云啸离开了韩宅,临离开时,韩知古把一串钥匙交给了云啸,这都是宅子里的各门,各房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