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术士背着背包走出东南指挥所大门。门口的两名哨兵抬起眼皮看到主官到來。立刻赶走睡意“啪”地立正敬礼:“约纳中校。”
“我出去巡视。继续执勤吧。士兵。”约纳挥挥手。消失在晨雾弥漫的街道上。
一名哨兵揉揉眼睛。问另外一个:“刚才是约纳中校出去了么。还是我睡着了。”
另一名哨兵打个呵欠:“反正他说什么咱们也听不懂。管他咧……”
约纳独个儿在街上走出三十码。模糊不清的雾气中出现一辆黑色的蒸汽马车。马车上沒有任何番号、纹章和表示身份信息的字样。车厢前站着几个人。“丑脸”利切站在最前面。他的身后是高大的祖塔、长相平凡的扎、一个身材非常纤细的黑衣年轻男人。。想必就是他们所说的摘星者了。。还有一个枯槁消瘦的身影。
少年大大地吃了一惊。走到近前。他认出那正是乘坐“午夜之星”号蒸汽马车一同來到旁遮普的老年僧人。受到无数佛教信徒敬仰的摩睺罗伽大般若寺住持长老。“您……您也是幽灵左手的……”他有点不敢相信地问。
“高乌遮尊者是幽灵左手在东南部署的最高战力。”利切淡淡地开口。“上车吧。兄弟会正紧追在我们身后。不能让牺牲者的鲜血白流。”
约纳抓住扶手攀上车厢。“约纳兄。”阿赛早在里面就坐了。伸手冲他打个招呼。“不吃早饭对身体可不好。來吃块点心吧。”
“谢谢。我现在沒什么胃口。”占星术士坐在东方人身边。这辆马车比起“午夜之星”可要寒酸得多了。除了两排难称舒适的座位之外一无他物。祖塔、高乌遮尊者与摘星者依次上车。车门关闭。蒸汽机械的震动传來。马车启动了。
车窗外面还很阴暗。包有铁皮的车轮从凸凹不平的石板地上碾过。约纳这才发现。他还沒有好好看看这座大陆仅存的佛教城市。对面的三个男人动作各异。祖塔大马金刀地双手扶膝端坐。高乌遮尊者双手平放膝上。像一截朽木一样默默不语。摘星者靠着车厢墙壁缩成一团。用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到处打量。
占星术士的目光与不知多少年纪的老僧人一触。脑袋嗡的一声。就像被巨锤敲了一下似的。连忙转开眼光。他对摘星者有点好奇。这个身材纤弱的家伙全身穿着黑色短装。黑头巾裹着头脸。只露出一对明亮的眸子转动不停。“你好。”发现约纳在观察他。摘星者语声清脆地用西大陆通用语说。
“呃。你好。”约纳连忙点头致意。
“你是盗贼吗。还是刺客。”东方人往嘴里填了一块菠萝酥。含混不清地问。
摘星者摇摇头:“都不是。我是摘星者。那是我的名字。也是我的职业。”
阿赛奇怪道:“还有这种职业來的。从來沒有听说过呢。”
“当然。”摘星者平静地回答。“能号称摘星者的只有我一个人。”
约纳跟阿赛对视一眼。全都一头雾水。这时一颗脑袋从上而下出现在窗口。“三个小时后到达边境。到时候还需要你來开启大门。约纳。”传递信息的是扎的若干分身之一。占星术士认不出他的脸。可能认出分身特有的木讷表情。“知道了。沒问題。”他点头应允。
脑袋消失了。“阿赛阿赛。开启大门是什么意思。”17岁少年连忙扭头问身边的伙伴。东方人气乐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敢答应啊。话说吠陀建国以后梵天颁布了锁国政策。沿着吠陀与吐火罗的边境线掘了一圈深不可测的壕沟。这个举动气得以赛巴因克大帝够呛。一怒之下。他就在壕沟这边修了一圈高耸入云的围墙。这种孩子气的举动导致两国边境成了高度差1000码的人造悬崖。要通过国境线简直就是玩命。不过两国还保持着有限的经济政治往來。在东南国境有一扇火刃骑兵团守护着的大门。大门开启后。吠陀那边也会放下吊桥。让获得准许的人通过壕沟。懂了。”
“懂了。”约纳思忖了一下。“那如果敌人打不开大门。就沒法在吠陀追上我们了对不对。”
“理论上是这样沒错啦。可你想想。那个什么狗屁兄弟会有那么多高官成员。你能叫开大门。他们就能原样照搬。话说。你真是惹了了不得的敌人了呢。”阿赛撇撇嘴。手中把玩着血色匕首。“对了你瞧。那片逆鳞已经完全复活了。有了鲜血的滋润果然不同呢。”
占星术士瞧了瞧幽灵巴哈马留下的晶莹剔透的深红色圆片。欣慰地点点头。他忽然想起黄金之城“白钢之砧”武器店老板的话。“在吠陀东部的移动城堡‘皇家之星’中。有能够与灵魂沟通的设备。去那里同逆鳞中的灵魂对话吧。”此行的前方。不知会不会与移动城堡偶遇。
几个小时后。蒸汽马车到达了道路的尽头。四名刀矛战士围拢过來。用南大陆语叫嚷着什么。约纳跳下马车。亮出身上的三级占星术士徽章、中校军衔和世袭男爵纹章。立时就把士兵吓唬得连滚带爬回营呼叫长官。等掌管东南大门的上尉军官惊慌失措地跑过來敬礼时。约纳又亮出了绿色麦穗缠绕红色驼鹰的皇家宗室纹章。差点把军官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唔唔。约纳中校奉以赛巴因克大帝命令巡视东南边境。现在要去吠陀进行官方会晤。请你立刻打开大门。”阿赛站在旁边狐假虎威地命令道。
“当然。中校阁下。当然……但开启大门需要火刃骑兵团团长大人和近卫军总督赫热弥亚斯大人联合签署的命令书才行。请麻烦您出示一下……”上尉深深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的大人物。唯唯诺诺说着场面话。
约纳听不懂他们的交谈。询问地望向阿赛。东方人笑嘻嘻地做了个“交给我”的手势。走到上尉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我猜你也是个贵族。对吧老兄。”
“我的父亲是一名光荣的帝国骑士。”上尉小声说。
“那么你一定懂得‘忠诚’的定义。”东方人忽然换上一脸正气。用手指点约纳胸前的皇家宗室纹章。“你效忠的对象并非兵团长或者赫热弥亚斯总督。而是吐火罗四十四代君王的血脉传承。天授王权。佑我南陆。站在你眼前的人身上流着吐火罗帝国最纯粹的贵族血脉。此时你应该以一位士兵的身份刁难勤勉做事的中校军官。还是以一位贵族的身份服务至高无上的皇家驼鹰纹章。”
上尉显然被说动了。犹豫道:“当然。我知道……”
“册封一位骑士对埃克巴塔纳男爵來说易如反掌。”阿赛淡淡地抛出一句话。立时就打碎了上尉军官的心防。“请跟我來。男爵大人。”他鞠躬施礼。换了个称呼当前带路。
东方人得意洋洋地瞅了约纳一眼。一头雾水的占星术士跟上军官的脚步。蒸汽马车在身后缓缓行驶。经过岗亭和几处栅栏围起的营房。天际线上出现一道延绵无尽的高墙。墙壁用东南戈壁滩的青石垒成。高达300尺。厚达8尺半。越走近越觉得巍峨壮观。
“造墙可不是个好主意。”东方人评论道。“当然。挖沟也不是好主意。”
走了十几分钟他们才來到城墙脚下。墙壁已经完全遮住阳光。黑暗中一扇钢铁铸造的大门在隐隐发光。门上刻有吐火罗驼鹰纹章。十二名士兵在门口执勤。这些穿着各色服装、武器各不相同的士兵显然也是经过遴选调派而來的精英。十二道如有实质的目光投射过來。让约纳感觉很不自在。
“开门。”上尉命令道。
士兵们执行了命令。粗壮的摇臂带动齿轮。“咯吱吱吱……”两扇大门发出难听的摩擦声。向左右缓缓分开。门缝里耀眼的光明在地上洒出长长的金色线条。接着扩展为一条金光大道。占星术士一时间看不清对面的景象。只听到中尉在介绍什么。阿赛很快翻译道:“五分钟后吠陀就会放下吊桥。直行通过吊桥接受例行检查、填写通关文书后就可以到达邻国了。如果要回來的话。使用通关文书让对面放下吊桥。这边自然会紧接着开启大门。”
“还会回來吗。”约纳像是询问伙伴。也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接着抬起脚步踏入光明。
走出大门。风势一下子增大了。蓝色法袍的衣角在风中猎猎飞舞。少年眯起眼睛望向远方。身后是高耸入云的围墙。前方二十码外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这根本不能用“壕沟”两字來形容的天堑宽阔幽深。里面弥漫着青色的雾气。根本无法想象是由人力挖掘而成。
目光移向遥远的对岸。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吠陀荒原。几所小小的尖顶营房矗立在悬崖边。最显眼的建筑是一座高高的吊塔。砖塔上绑着一具极长的吊桥。此时吊桥正在缓缓下降。四十条牵引钢索一一绷紧。四名肌肉发达的力士用力扳住手柄控制着吊桥放落的速度。
马车无法通过大门。“丑脸”利切、祖塔、扎、摘星者和高乌遮尊者慢慢走來。实际上约纳不亮出身份的话也能成事。高乌遮尊者刚一步下马车。大部分來自旁遮普的士兵们就噼里啪啦跪倒一地。就连上尉也五体投地虔诚行礼。试图匍匐过去亲吻高僧的脚跟。
“嘭。”吊桥前端的钢爪扣住岩壁。通往吠陀的道路出现了。不用别人催促。约纳手执法杖席拉霏娜。第一个走上摇摇晃晃的吊桥。“神念”之力让他未被脚下的无尽虚空吓倒。17岁少年迈着坚定的步伐前进。伙伴们一个接一个走上吊桥。“终于到了。”身后的阿赛感叹道。“有趣的旅程呢。”
这时身后忽然传來喧哗的喊叫声。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猛地冲出大门。在悬崖边迂回呐喊。上尉军官也蹦了起來。抽出佩剑叫嚷着什么。
“怎么。”距离吊桥尽头只剩下几十码距离。约纳可不想就此停下。
“沒事。赫热弥亚斯总督宣判你为卖国罪。给予所有吐火罗士兵对你就地执行死刑的权力。”东方人耸耸肩。“真是个不好客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