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该是一次成功的暗杀。车夫三身藏不知用什么方法极好地隐藏了自己的杀气。直至出手的刹那都沒有引起保护者的警觉。黑色空心针刺入高乌遮尊者的手指。毒性立刻在老僧人体内发作。狰狞的黑色蛛网浮现在皮肤表面。高乌遮尊者轻轻叹息坐倒在地。脸上变得半黑半白。头顶冒出气味腥甜的蒸汽。
“丑脸”利切立刻刺出两剑。噗噗洞穿了三身藏的左右两臂。车夫跌倒在地。张大嘴巴发出呼号。“他想引起吠陀人的注意。”约纳惊叫一声。一道黑影出现在车夫身后。扎的二代分身用强有力的手掌捂住了暗杀者的嘴巴。将半声凄厉的嚎叫扼杀在腹中。
“沒事。这种音量是传不出我的屏障的。”摘星者快速说道。
三身藏在扎分身手中挣扎扭曲。眼神中燃起疯狂的神采。“都让开。”阿赛忽然一把将占星术士拉到自己身后。高声喊道。车夫的胸前。一颗小小的红色水晶正在变得越來越明亮起來。那是引爆魔法阵即将发作的征兆。
幽灵左手的战士们都撤退到空气屏障的边缘。扼住敌人的分身正在变得越來越矮、越來越淡。扎正在飞速撤回能量以减少损失。“轰。”一场惨烈爆炸发生了。刺杀失败的男人化作漫天血雨飞舞。血肉与内脏飞溅到半圆形的空气墙上。在空中缓缓滑落。扎闷哼一声。气色变得更加虚弱。
“为什么……非要这样……”约纳用颤抖的手抹去脸上的血珠。望着不远处那个血肉模糊的深坑。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这场爆炸若是在闹市区发生。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的生命为他殉葬。
“高乌遮尊者。你怎么样。”“丑脸”利切想伸手搀扶老僧人。被对方的目光阻止了。“这不是毒。是咒……我只能暂时压制。不能。不能……”老僧的话语声越來越微弱。黑气已经覆盖了他大半张脸。“不要碰我……毒被引发了……”高乌遮尊者的身体周围丝丝缕缕蒸腾着有毒的灰色蒸汽。野草在他脚下迅速枯萎。
“糟了。都别说话。”摘星者快速挥舞双手修补着空气墙。他的屏障受到爆炸的冲击出现松动。泄漏的爆音引起了吠陀大军的注意。一头檀那婆疑惑地扭头望了一眼。摇晃着庞大的身躯离开队伍向这边走來。二十九名俱俄尖兵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游弋。装满头颅的板车滴滴答答染出一条血路。
占星术士的心脏怦怦跳动。紧紧闭着嘴巴。魔神的身影越來越近。沉重的脚步声震撼大地。连阳光都被身影遮蔽。檀那婆在距离他们仅仅五步之外停了下來。转动头颅四处张望。一名俱俄尖兵“砰”地撞在空气墙上。布满粉红褶皱的身体跌倒在地。它用四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似乎想找出空旷的荒原上是什么阻挡了前进的道路。
约纳屏住呼吸。隔着两寸厚的无形屏障。俱俄尖兵胸前的一只眼睛骨碌碌转动着与他的视线交汇。尽管知道对方看不到他。17岁少年还是感觉毛骨悚然的彻骨冰寒。形状丑恶的半魔生物伸出前爪。爪垫里锵地弹出四支利刃。它开始抓挠空气墙。发出刺耳的尖锐噪声。
“怎么办。”摘星者转向“丑脸”利切。
“别急。”大剑士沉声说。“这些东西沒有什么智慧。祖塔。转移它们的视线。”
祖塔弯腰拾起一块碎石用力投掷出去。强劲的膂力让石头打着旋飞出了五十码距离。石头砰然落地。二十九名俱俄尖兵同时扭头望去。位于头部、胸前、背后和尾稍的无数只眼睛一齐锁定了石头落下的地点。檀那婆金线缝紧的口中发出含混的嘟囔声。摇摇晃晃地转移了方向。
“摘星者。可以将屏障向东转移二十码吗。”大剑士发出指令。
“我的无形砖数量到极限了。必须一边拆毁、一边重建。会比较慢。”摘星者开始挥动手臂。带着大家慢慢向东移动。
东方人指着血肉狼藉的大坑:“这个烂摊子怎么办。”
“檀那婆的智能沒那么高。它能嗅到佛教徒和异国來客的味道。对尸体并不敏感。经过第一场战斗。我们身上沾到了死去檀那婆的体味。这种味道对它们來说十分强烈。”利切挥舞格斗细剑甩去血滴。还剑归鞘。“尊者。您还可以坚持吗。”
老僧人的身形变得更加佝偻。整张脸都变为恐怖的漆黑色。“……可……”他慢慢挪动脚步。身上无法压抑的猛毒让周围的植被迅速枯萎、死去。可在他身后。青草又在迅速抽枝、生长。开出艳丽的花朵。约纳担心地望着老人。“如果不是您。我、我已经……对不起……”
“别侮辱幽灵保护者的觉悟。”祖塔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檀那婆到石块落地处巡视了一圈。又慢慢地走了回來。在这短暂的两分钟里。无形屏障离开原位移动了十五码距离。俱俄尖兵在爆炸发生地点四处嗅探着。那名曾撞上空气墙的尖兵试探地伸出利爪。发现面前空无一物。丑怪的脸上显出一丝迷茫。
路上的吠陀军队还是不断前进。密密麻麻的士兵多得无边无际。一头比平常的大象高出整整两倍的獠牙巨象出现在行伍处。与这头庞大的骑兽相比。高大的檀那婆都成为小小的矮人。巨象长着四支尖锐獠牙。长鼻末端是一个生长着锋利尖刺的巨瘤。让象鼻变成了流星锤一样的可怖武器。宽阔象背上铺着朱红色软毯。毯上摆着金碧辉煌的宝座与华盖。哗哗作响的珠帘下坐着一个皮肤白皙的男人。男人全身上下未着片缕。皮肤白得像红土平原十二月的第一场白雪。他的全身上下生着上千只嘴巴。。说是嘴巴。更像皮肤上狰狞的裂口。。腋下长着粉红色的薄膜。以黄金耳环、鼻环和项链作为装饰。淡淡的眉毛下面。是一双空灵的粉红色眼睛。
“瓦尤。”摘星者惊恐地捂住嘴巴。
“是半神将军吗。”不用别人解释。约纳也能从高高在上的男人身上感到睥睨众生的绝顶气势。无法战胜。无法战胜。无法战胜……绝望的恐慌从心底升起。这种感觉从前只在扎维帝国第一战力、风暴骑士以撒基欧斯面前出现过。占星术士不由自主握紧法杖。席拉霏娜将丝丝缕缕灵魂的暖意输进血管。给了他直面魔神将军的勇气。
吠陀仅存的四名半神将军之一、梵天骨与血的身外化身。瓦尤是掌握风之力量的魔神。与暴戾的公牛之神南迪、凶残的大鹏鸟之神嘎茹达、冷酷的海洋之神茹纳相比。在当初佛国与异教徒的正面战场上瓦尤手上沾的血腥是最少的。但在佛教徒眼中他反而是最凶恶的魔神。韦达国遍布各地的佛寺与佛像大多由暴风之神瓦尤所摧毁。他挥手就能召來风暴。几分钟就能将一间历经数百年修葺的雄伟宝殿夷为平地。
“两万名士兵。五头檀那婆。加上半神将军瓦尤……”“丑脸”利切深深皱起眉头。“难道聆听者的指示我们理解错了吗。俱利伽罗的协助反而召來了更大的麻烦呢……”
摘星者满头大汗地走來走去。修补着无形障壁。人们默契地沉默着。东方人拍拍约纳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害怕。高乌遮尊者终于将毒咒的力量压制下去。脸上的黑色蛛网逐渐褪色。他伸出右手小指。指尖流下一滴漆黑如墨的毒液。毒液见风而凝。掉在地面上摔成粉碎。随风化为无形。
“呼……”老僧人悠悠地吐出一口气。“是暗咒术制造的毒水。出手的人并不是施术者。”他低声说。
“暗咒术实体化的保持时间只有两天。那就是说三身藏只是个小角色。兄弟会有一名强大的暗咒术士潜藏在吠陀国。毒液快要到期限了。这是三身藏袭击背叛者血脉的最佳时机。”大剑士点点头。
这时瓦尤的銮驾经过无形屏障前。半神将军轻轻挥手。空中响起一声悠远的呼啸。檀那婆抬起头來。发出咕噜咕噜的闷哼声转身回归队列。俱俄尖兵乱糟糟地环绕在四周。随着魔神庞大的身影逐渐远去。大家的心跳也在缓缓平复。摘星者抹一把头上的汗珠:“天哪。还以为瞒不过去了呢。我的无形砖属于操纵空气的能力。应当正好被瓦尤的能力所克制。幸亏他沒看出來……”
“小心。”
阿赛再次发出惊呼。东方人对于自身危险的直觉极其灵敏。在他惊呼出口、拉扯着约纳做出闪避的同时。一道风的巨刃破开大地直劈而來。“砰”地击垮了无形障壁。“丑脸”利切的格斗细剑瞬间出鞘。连续两剑刺击风刃的侧面。“轰。”风刃失去形状化为猛烈的龙卷。烟尘腾起。劲风吹起摘星者的头发。露出一张年轻的、苍白的、难以置信的脸:“他。他还是看出來了……”
胸前冒出鲜血。摘星者像一片黑色羽毛一样轻轻飘落。远方巨象背上的半神将军伸出手臂。吠陀教兵如同潮水般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