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不准你这么恶心地叫我!”白玉往后退了一步。
“不准我这么叫?那汤念祖就可以咯?”白影往前走了一步。暗淡的灯光照明了他俊秀的侧脸。
“不关你的事!如羽,我警告你,别打我哥的主意!”想退后,想逃离,不想和对面这个人呆在同一个地方,呼吸同样的空气,奈何双腿却如灌铅般动弹不了。
“警告我?呵,玉儿你真幽默。”如羽微笑着,继续往前走,“汤念祖?我打他主意做什么,我对他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顿了一下,看着白玉,笑意更深,“他可不是玉儿你呢。”在白玉身前站定,微俯视他。
“你想怎么样?”白玉抬头,看向如羽,微眯眼眸,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想怎样?我又能拿你怎样呢?”轻抬起白玉的下巴,轻佻而又狂傲,“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上,你觉得我会只做一道点心好让那些个家伙有肚子去吃汤念祖的主食?汤念祖也真是个笨蛋,居然做汤圆这种又腻又容易厌的东西,都不知道他是蠢还是傻。”
白玉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如羽的手,漠然道:“你什么意思?不要说得你有多宅心仁厚,好像哥进决赛是你故意让的似的,明明你做的也是容易腻的甜食,就不要说得那么置身事外,那么宽宏大量,我们‘归至院’还没苟延残喘到让‘飘香楼’的人渣同情的地步,所以请不要蔑视我们‘归至院’,你们没有资格!”
如羽 不怒反笑,柔声细语着低喃:“我可不是‘飘香楼’的人呢。不过玉儿说‘飘香楼’的人都是人渣,嗯,很贴切。”
“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代表‘飘香楼’参赛,不过这跟我没关系,反正哥是会让‘归至院’连任成为最终的赢家,不会是你们‘飘香楼’!”
“玉儿,你还是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呢,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话,不过呀,我还是很开心。”如羽笑逐颜开,笑得很,温暖。
“……”白玉抿唇,往后退了几步,骂道,“神经病!”他想离开这里,远离眼前这个人,恐惧愤慨与不安,他讨厌如羽,很讨厌!
“玉儿,你为什么老是退后,这么明显地逃避我,我会生气的。”如羽轻声说着,依旧浅笑,白玉退他就进,不肯罢休。
“你闹够了没有!”白玉忿然,声音有些虚颤,底气不足——他被逼退到了死角,无路可退。
“玉儿,你也真是不爱惜自己,不要动气,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如羽皱眉,不掩的关切与心疼,轻抚白玉的脑袋,“近来身子怎么样?汤念祖也真是混蛋,知道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还让你当帮厨,还让你为这个白痴操心!”如羽眼神一凛,寒光乍现,却又转瞬即逝,转之的柔情的目光让白玉不寒而栗。
“不要靠我这么近!滚开!”白玉再次拍开如羽的手,用力推开挡在身前的如羽,想跑,想逃。
如羽看着又被拍开的手倒也没多大反应,而在白玉那力不足地推开他,越过他身侧想跑走的时候却蓦地大力抓住了白玉的手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白玉被抓住的一刹那有种绝望与不知所措的感觉掠过心头,但也只是那么一瞬,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也不挣扎,因为明知那是徒劳的。
“玉儿,我有点生气了,怎么办?”如羽侧首望向白玉冷然的侧脸。语气轻柔而无奈,仿佛是对情人的耳语般那么呢喃深情。
“关我什么事,如羽,放开我!”白玉凉凉地说着,没有动。
“我不会放开你的。玉儿,你不是想知道我这次来叶城且还代表了‘飘香楼’来参加这无聊的比赛的目的吗?好,我告诉你,我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打败汤念祖,然后再接你回我如家。”
白玉身子一僵,转头怒视微笑着的如羽,声音的温度已经冷到了极点:“痴心妄想!”
“对你的痴心倒是真的,妄想?那可未必。”如羽轻声说着,确实那般自信与笃定。
“变态!”
“我们如家本来就没有一个正常人,要不也不会有今日这个地位了。”停顿了下,将白玉拉到身前,正视他,“也只有如家,世人不敢多闲语,玉儿,你也切身感受到那市井舆论了,你要是真想报答‘归至院’当年的养育之恩就不该继续留在那儿,留在汤念祖身旁,只能跟我走,放心,只要你答应,‘归至院’是不会有坏处的,我还可以……”如羽越说越兴奋,眼眸异常亮,却没发现白玉的脸色愈来愈显阴沉,依旧自顾自说着。
“啪!”
白玉扬掌,重重地甩了如羽一个耳光,力道之大,让白玉自己都觉得手掌有辣辣的火热感。
刘海儿遮住了双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怎么选择用不到你来管,别说得自己好像很了不起似的,你当初也不过是和我现在一样的丧家犬,你凭什么来责备我的选择,你有什么资格来左右我的人生,你有什么脸面来搅乱我的生活!”
“……”如羽保持着被打的样子,也没有转头,左脸颊渐现那通红的手印,刘海儿亦是遮住了双眸,他没有吭声。
本就寂静的小巷又恢复了安静,空气却如同凝结般,诡异的气氛在流淌。
他们谁都没有动,甚至依旧保持着白玉扇了如羽一巴掌的样子。
“本来,”许久,如羽才开口,却依旧没转头,声音有些低沉,在寂冷的小巷中显得那般落寞,“我任性地违背家主的意思,去和如兮那丫头学医,我很努力,却怎么也到不了如兮那丫头的水平,还,差得很远。”如羽握拳,手微颤,多少不甘与无奈,“家主说我根本就不是这块料!做什么徒劳无功的事情,浪费粮食又浪费空气!”
白玉身子一僵,放下手来,一脸的不以为然,沉着脸,越过如羽往前走。
“你,连话都不想听我说完吗?!”如羽转身,看着前面显得单薄的背影,双手紧握成拳,脸色有些苍白,几般痛苦,几般黯然,几般伤心,不已。
“关我什么事。”白玉停下脚步,侧身回望如羽,淡漠,“我说过别再让我看到你,如羽,我真的,很讨厌你。”
那消瘦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始终没有停顿与回眸。
有这么一个显得凄凉落寞的白影独留在小巷中,他终是没有逼他。
本来狭窄的小巷竟然空阔了不少,灯火依旧通明,却似乎吝啬地不肯施之以光辉于这个阴暗的小巷。
秋夜的寒风簌簌地吹着,总能找到衣缝浸冷那本就冰凉的肌肤。
寒风,吹动那白色的衣袂。墨色的丝发,划过脸颊,竟有抽打的疼痛感。泛白的俊脸没什么血色,眼神空洞而涣散。
他又在追忆着什么?悔恨着什么?
{“以后你就叫‘羽’好不好?嘻嘻,因为我叫‘白玉’,白玉的白,白玉的玉!”那个如玉般的男童就那么灿烂若星辰般地笑着,蹲在脏兮兮的,沦落成多余人的他的面前。
有那么一瞬,他竟有了继续活下去的信念与勇气。
“‘如羽’?可以。记住了,你以后就叫‘如羽’,是我如家的人。”那个白衣少年温和地笑着。
得到了如家家主莫大荣耀的认可,他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兴,心系着远方的那个如玉般的孩子。
“啧,我就说为什么如兮那丫头百般讨好你,向你表白,你每次拒绝她还穷追不舍,你却依旧无动于衷呢,原来如羽小笨蛋好这一口呀。”那个白衣少年依旧温和笑着,仿佛这个人永远都是这个表情一般。
他不语,跪在这白衣少年面前,在这个人面前,他所谓的自尊与自傲就如同草芥般地不值钱。
是面前这个人给了他现在的骄傲,但也可以是这个人,碾碎他所有的骄傲,然后如同蝼蚁般卑微地苟延残喘。
他跪在那儿,是为了一个心系的如玉般的孩子,为了他,他也愿意放弃所有的自尊与自傲。
“如羽小笨蛋,我让你学厨吧,掌握天下美食,掌握民之本,为了天下黎民,也为了我们如家。甚至可以为了那个你一直牵挂着的人。你是个学医的废物,但你的天赋可以让你成为宝物。我可以让如兮那丫头顺便教你做药膳,别太感激我哦。”
因为这个人的这么一句话,于是,决定了他的一生。
当他带着现今所有的骄傲与荣耀回去,却是站在了一堆废墟之前,他到处打听,焦急惶恐,心系着那个如玉般的骄傲的孩子。娇生惯养的那个孩子怎堪忍受凡世的贫苦?
“滚!别再让我看到你!”那个如玉般的孩子,就那么直指着他,眼中的恨意与厌恶如利剑般刺伤了他的心,痛彻心扉。
他甚至都不能解释什么,就这么被拒之门外,听着屋中那个骄傲的少年终于忍不住的嚎啕大哭,带着屈辱与不甘,以及对他的恨意。
不,这不是他要的结果啊!为什么会这样!
他也终是没解释什么,隐到暗处了。
他能解释什么?又怎么向这个自傲的孩子解释?事实摆在那儿——他凌辱了这个如玉般的少年。就算是异性都不好说,何况是同性。呵,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爱上了这个与自己同性的,孩子?
“白玉,你去哪儿了?我们快把叶城找遍了,都找不到你!白玉,你怎么了?”
“哥,我没事。”
在暗处的他一怔,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个浅笑摇头说自己没事的少年,又望了那个满脸焦急担忧被白玉称之为‘哥’,长相却很普通的少年,握拳,离开了。
原来,玉儿担心的是这个,恨的是这个,呵,原来至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到头来的一切付出的努力,原来是一厢情愿。玉儿一定,恨死他了吧……
从什么时候,那个整天缠着他,自傲开朗的孩子,变得会收敛了,懂得隐藏,懂得忍耐,骄傲如这孩子,却是学会巧妙逃避,冷漠拒之了,甚至,将他也拒之于千里之外。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孩子已经不再是孩子,却将他推得更远……
“如羽小笨蛋就这么狼狈不堪地逃回来了?啧啧,真丢我的脸。”那个白衣男子温和笑着,数落他。
他坐在那儿,一声不吭。
“如羽小笨蛋,奢求本不属于你的,我从没这么教导过你们,因为如家人从不做徒劳无功的事情。”那个白衣男子笑着,温和地说着。
他身子一僵,空洞的眼神渐渐恢复焦距,他在剖析家主说的这句话,因为他向来知道,家主从不说无弦外之音的话。
“羽,你要回去啦,那,一定要开心呢!”这个如玉般的孩子曾那么灿烂地笑着,不舍地拉着他的衣角。
“滚!从这里滚出去!消失在我的生活中!我不想再见到你!”这个如玉般的少年,墨发散乱,直指着他,眼中是无尽的怨与恨,屈与辱。}回忆结束。
夜微凉,未央。寒风冷然,夜空如缎轻飘,灯盏轻晃。
泛不起的涟漪,追不回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