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尚翎摇着他那把绘着桃花金面折扇,一双上扬的眼笑啊笑,说道:“我这一生还是第一次见子车夫子方才的表情,那表情……啧啧,怎是一个妙字了得。”
他说着,自己大笑起来。旁边的学子们偏头一想,想着子车夫子那如同黑锅的脸色,也不由笑起来。
莫言之倒是规规矩矩地正坐着,然后把刚才课上没记下的笔记本本分分记下,她边道:“记得刚才文兄你可是毫不犹豫地把我供出来呢,呵呵,若没有你这一举动,我怕是也没这个机会让夫子的表情怎一个妙字了得。”
“呃——呵呵、呵呵。”文尚翎干笑着然后嘴角有些扯动。
“呵呵、呵呵——”莫言之也陪着他干笑,只是眉稍上扬:“下一节子车夫子的课,但愿文兄也能够让夫子的表情怎一个妙字了得。”她又微笑加了一句:“正谓礼尚往来。”
“啪——”风流倜倘的文公子这一天第二次手中折扇落地,面色惊悚,煞是精彩。
一旁的学子们看向莫言之的目光瞬间变了,变得敬而远之……
接下来是琴,这教琴的夫子一身的银色长袍,白发白须,一双眼黑的灿烂,倒也是颇有些仙风道骨。
夫子这一回讲的是琴由心生,“钟子期俞伯牙,世人谓其为知己。何为知己?有高山流水之交则为知己。何为高山流水之交?知你心、晓你意、懂你情者与你为高山流水之交。”
夫子手指扶上素琴,面色平静目光深情:“以琴声传情,心想高山则有高山峨峨之音,心念流水则有潺潺流水之韵。以心待情,诉忠肠,道情痴,此为——琴之道。”
莫言之看着自己面前木质的古筝,然后不禁有些怀念起来,当初学琴之时,她的指甲被生生弹断了,痛的她眼泪都出来。
现在她手指再次扶上,忽然有种莫明的感动,你看,这世事变化无常,沧海桑田,不变的还是最初的情感。
“现在我给你们弹一曲,你们告诉我你们听出了什么。”夫子慢慢说道。
琴弦拨动之间传出锦鳞跃水的蹦溅声,水滴落下清脆如同玉碎。忽而一转,又变得如同哀猿长啼,让人忍不住泪沾衣裳。幽幽雾远,朦胧之中有白帆自江流天际缓缓飘来,还有渔者不绝的歌声,一切安静清幽却纯朴。仿佛是乱世中谁梦中所见的情景平静而安乐。
似是远方仙客来。
夫子拨动完最后一条琴弦,然后面色自陶醉之中醒来,目光一瞬清冷问道:“自中你们听出了什么?”
学子答:“巴山夜雨,朦胧不实。”
夫子摇头。
学子答:“古寺青灯,幽怆深邃。”
夫子摇头。
学子答:“枫江渔歌,空澈纯朴。”
夫子摇头。
接连好几个学子回答,夫子具是不满意地摇头,面色平静冰冷。
一个接着一个,直至文尚翎,文尚翎笑道:“猿鸣浓雾中,江帆天际来。渔者歌,巴山曲。好一番梦中三峡。”
夫子这回笑了,可是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
直到莫言之时,莫言之站起来,然后深深一鞠躬,慢慢笑道:“各人自有各自的缘法,所想的事物自是不同。夫子又何苦为难我给出一个正确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