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夕看了眼无凡,道:“前辈,你有什么事啊?”
无凡看了他几眼,脸上露出满意笑容,神sè忽的一肃,正sè道:“什么前辈,还不快叫师傅。”
初夕呆了一下,奇道:“啊?什么意思?”
无凡瞪了他一眼,微怒道:“还不快向我磕头拜师。”
初夕一愣,万然没想到这仅见过一次面的无凡、冒出了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但他见无凡脸带怒气,不由得心中畏惧,可憋红了脸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无凡等了半响,却见初夕惊疑不定地望着自己,心中又是一阵生气,喝道:“还不快叫!”
他这一说,气势十足,初夕心头一跳的,本就混乱的情绪几乎要被这个古怪的无凡老头给左右了,下意识就要喊出口,道:“师……咦,不对,你不是我师傅啊。”
无凡双眉一竖,气道:“我怎么不是你师傅了?你已经亲口叫了好几次,还想抵赖不成?”
初夕怔了一下,更是一头雾水,觉得这无凡莫不是神志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叫他师傅了?
但他心中这般想着,自然不会说出口来,道:“我都不认识你,你怎么会是我师傅,前辈,你认错人了吧?”
无凡翻了翻白眼,振振有词道:“我不是你师傅,你那师傅还能是谁?”
初夕小心翼翼道:“我师傅道号云玄,乃是清风观的掌教,整个天下都是赫赫有名的。”
老头低声念了两遍“云玄”的名字,初夕惯xìng地道:“正是……”
谁知无凡忽然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撇嘴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那个冥顽不化的臭道士。”
初夕哑然,继而怒气冲冲,道:“你侮辱我师傅!”
无凡拉长了老脸,不善道:“臭小子,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快叫我一声师傅来听听,不然我生气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初夕愕然,这死老头真是可恶,竟然毫不掩饰地威胁自己,他突然有一种入了狼窟的感觉,可他xìng子向来倔强,真要拗起来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哪怕这个老头是自己救命恩人,但原则问题是万万不能放弃的,更何况不是有一句话说:威武不能屈吗?
初夕满脸怒容,大义凛然道:“我已经向师傅磕过头,是师傅的记名弟子,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背叛我师傅。”
无凡一愣,此次倒没生气,脸上反而有怪异笑容,讶道:“记名弟子?”
初夕看了无凡一眼,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点了点头,理直气壮道:“对,就是记名弟子,你要是想让我背叛师傅,你就死了心吧……”
初夕说着说着,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只见无凡大笑不停,似发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
初夕毕竟还只是少年心xìng,听无凡笑声中大有嘲笑自己的意思,心中怒气直冲脑海,控制不住,指着他大声道:“你笑什么!”
无凡止了止笑声,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直到看得初夕心中都有些发毛,才不答反问道:“小子,我只听过大弟子,二弟子,什么叫记名弟子?”
初夕刚想要说些什么,这时无凡轻哼一声,不屑道:“弟子就弟子,哪来什么记名之分?云玄那小子老jiān巨猾,压根就没收你吧。”
初夕身子一震,他急于辩驳无凡的话,可一时间竟有些茫然,想不到什么有力的言辞,他呆了半响,才恼羞成怒道:“你胡说,我向三清祖师爷磕过头,明明就是师傅的弟子。”
无凡怪异的“哦”了一声,道:“只是向三清祖师磕头?”
初夕没有察觉到他这句话中的古怪,点头道:“是。”
谁知这一说,无凡又是笑了起来,冷冷道:“向三清祖师磕头?这可真是奇了,万年来无论是谁拜师之时,磕的都是自己师傅,我活了几百年,今天倒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等事情,莫不是我太久不问世事,孤陋寡闻,连修道界拜师的习俗都给改了,还尚且不知?”
初夕面sè一白,刹那间脑海中飘过当年在三清殿拜师时的景象,然后又有一幕画面闪现在眼前:夙夜恭恭敬敬,向着满脸笑容的云玄磕了三个响头……
初夕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觉脑海中嗡的一声,竟是说不出话来了,脸sè渐渐苍白。
无凡看着初夕惊愕表情,明白自己所料不差了,只见他仿佛微微低了低头,隐约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还不知道,云玄与你并不是真正的师徒。”
初夕越来越惊,几乎连呼吸都要屏住了,但深心处却有着一个声音,仿佛在冷冷笑道:“你不是,你从来都不是,你只是个记名弟子,云玄真正的弟子只有夙夜与云易水。”
“你、你说什么?”初夕喘着粗气,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
“拜了三清祖师爷的,只能算是入了道门,往后尊奉三清罢了。”无凡的话,像是一个个钉子,一字一字地钉入了初夕的心尖:“只有拜过为你引入道门的人,才算是有了师傅。”
初夕整个人都呆住了,脑海中千万念头百转千回,却一句话也说出口,只有他的身子开始剧烈颤抖,透露出他心中巨大的震惊。
无凡看着他震惊模样,却又淡淡道:“小子,既然你只拜了三清,那便不算有师傅。”
初夕身子大震,只直直盯着无凡,说不出话来。
无凡看着他难以置信中带着痛苦茫然的神sè,心有不忍,低叹道:“好了,这样一来,你叫我一声师傅也不算违背道义。”
初夕用力甩头,几乎觉得连说话也痛苦万分,仿佛没听到无凡的话一般,心不在焉道:“你胡说,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一定是这样。”
无凡缓缓皱眉,眉宇间威严之气逐渐显露出来,整个人看去仿佛变了另一个人,但初夕心中杂乱,却是没有注意到,只听无凡大喝道:“臭小子,你究竟是叫还是不叫!”
初夕怔怔望着无凡,神sè木然,过了良久,一句话也没说,只摇了摇头。
无凡气急,眼前这小子真是不识抬举,想自己一生未曾有过收徒之念,今rì机缘巧合之下才动起了收徒的心思,这乃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可这小子偏偏大有不屑一顾的意思。
便在这时,初夕失魂落魄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骗你?”无凡忽然接过了话来,冷冷打断。
初夕茫然:难道,曾经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个善意的骗局?
他看着无凡突然冷漠的神sè却久久说不出话,双手痛苦地抱着头颅,低低道:“不会的,师傅不会骗我的,若是没有师傅,我早就死了,师傅对我有救命之恩,又怎么会骗我呢?”
他在痛苦中喃喃自语,极力为着云玄辩护。
“师傅传我修行法术,教我做人之理,不可能的,师傅绝不会骗我的……”
然后,他就在一遍又一遍的疑问中,最后脸上露出凄惨笑容,似是心灰意冷。
沉默许久的大黑低吼了一声,大有担心之意。
这时,房门忽然被打了开来。
云易水听到里面的古怪动静,生怕初夕会出什么事,忍不住就走了进来,她见到了初夕那张苍白的脸,眉宇间满是痛苦之sè,口中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仿佛丢了魂一般,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进来。
云易水脸sè一变,向无凡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无凡低叹一声,并未说话。
云易水连忙走到初夕身旁,看了看他,听着他含糊不清的话语,低声道:“初夕,你怎么了,初夕?”
初夕恍若未闻,直到云易水加大了声音,连着唤了好几次,初夕方才身子一震,醒过神来。他抬起头,望着云易水那张焦急的面容,呆了半响,下意识道:“师姐,师傅不会骗我的,对吗?”
云易水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听着话中的悲哀之意,心中莫名一酸,道:“初夕,你在说什么?”
初夕忽然不说话了,他低下了头,心中乱成一片。
云易水动了动嘴角,道:“初夕,我们走,我们回天坛峰。”说着,她就扶住初夕,初夕仿佛行尸走肉,任由她扶着。
无凡皱了皱眉,但并未阻止,意味深长道:“小子,无论你相信与否,都无法去改变些什么,既然如此,你何必自欺欺人,何需这般执着。”
云易水听不懂无凡在说些什么,但却感觉到初夕的身子抖了一下,脸sè也更白了几分,好像受到了什么可怕的刺激。
云易水看向无凡,脸上怒sè一闪,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无凡冷哼一声,神sè早已不像先前那般温和,眼神如电,冷冷地扫了眼云易水,云易水被他一盯,心头竟是一寒。
“自欺欺人吗?”初夕用着仅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遍,然后竟是不再理会云易水,就这么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云易水一怔,连忙跟了出去。
屋外,阳光明媚,久违的阳光映入眼帘,可初夕却觉得有些晃眼。
仿佛这天,也是灰沉沉的,一如他的心情。
他沉默了许久,仿佛突然注意到云易水一直就在身旁,低低说了一句:“师姐,你先回去吧。”
他再也提不起jīng神,向前走去。
云易水看着他萧瑟中略带孤单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口,却发现无话可说。
阳光下,初夕背后的影子飘渺不定,仿佛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