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雪冷笑道:“也包括匍匐于暗夜殒脚下,给他舔舐鞋跟?”陆黔怒叫:“胡说八道!”南宫雪道:“怎样?你既做得,我便说不得么?”陆黔生恐多起事端,不愿再做纠缠,转身走出几步,道:“仓促之间,料你难以决断,英雄大会时我再听你的答复。”南宫雪叫道:“且慢!”陆黔喜道:“你肯答允了?”南宫雪哼了一声,道:“你要走便走,谁屑拦你?只是这秘笈须得留下!”陆黔轻勾唇角,笑道:“我如不然呢?”南宫雪秀眉竖起,怒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手中青光闪动,一柄长剑向陆黔当胸直刺。陆黔笑道:“堂堂华山派女侠,今日要改行做强盗了么?那是魔教的东西,你如此热心,不妥。”他口中说话随意,手上招式亦随意,抬剑一架,翻转剑锋削她手腕。南宫雪撤剑横劈,陆黔竖剑挡格,剑尖颤动刺向她小腹。
南宫雪虽亦每日陪同钻研秘笈,但总是从旁参详观看的多,自己只隐约记得些招式,祭影教内功也未曾修练,当下只得以自幼纯属的华山剑法拆解。几招一过,陆黔已瞧出她远非自己敌手,只是对她也有些好感,不愿将这样一位美人伤在剑下。南宫雪也知实力悬殊,但她“知难”却不得退,心道:“便是拼上性命,也不能让他带走秘笈。”出剑愈加凌厉。见陆黔举剑斜劈,便待挺剑刺他肩头,忽见其脸色大变,剑招一滞,胁下露出极大空门,此际不暇细想,反剑上撩,蓦觉有物抵住自己后心。陆黔叫道:“殒堂主,此人并非祭影教门下,给小人撞破了身份,恼羞成怒,便欲杀人灭口!”南宫雪心下一凛,只听得暗夜殒冷冷的道:“管的闲事倒不少。我问你,你现下应在何处?”陆黔道:“回殒堂主的话,小人应在长安。小人即刻动身。”他明知说了这一番话,南宫雪势必性命不保,但此刻身上揣着秘笈,不敢多耽。向暗夜殒深深一揖,转身奔行之急,迅如脱兔。南宫雪叫道:“站住!你……”暗夜殒手上加力,喝道:“老实点!”南宫雪急道:“他……他……”暗夜殒道:“他怎样?你受何人指使?我要你们全派从此在江湖中除名!”南宫雪知他此言并非虚言恫吓,却是傲气滋生,昂首道:“杀我一人容易,但各大门派历风雨而屹立百载,自有其所长。你要我正派尽数覆灭,终究难以称心如意。”
暗夜殒冷笑道:“骨头硬得很啊,可惜我暗夜殒生平敬强者,不敬英雄。你若武功胜了我,我立时放你走路。”南宫雪心道:“且先同他胡搅蛮缠一番,或有良策。”当即故做天真,笑道:“你这话很是不通。我打赢了你,便是你捉不住我,可谈不上‘放’。”暗夜殒怒道:“这等胡吹大气的无稽之谈,待你胜了,再说不迟。”南宫雪笑道:“这话仍是不通,我胜了你,这话便称不得‘无稽之谈’。我败给你,死人再想说话,只怕是晚了。殒堂主,你不曾念书识字么?怎的说话漏洞百出?该给你请个先生才是。”依暗夜殒作风,向来是与旁人言语稍有不和,当即动手击杀,从无斗口经验,此时不会辩驳,怒气更盛,说道:“你尽以些废话拖延时刻又有何用?且不论此地都是我的人,便是你邀齐了帮手相助,难道我就怕了?”南宫雪忽觉背上压力一轻,又见一柄折扇向自己左眼袭到,暗夜殒不知何时已绕至自己身前,当真如从地下冒出一般。百忙中举剑相架,暗夜殒翻转折扇切她手腕,这一式原是陆黔用过的,但陆黔存了相让之意,暗夜殒却是出手既快且狠。南宫雪不敢硬接,退了一步,暗夜殒毫不留情,抢上急攻.
这实是南宫雪自学武至今,前所未遇之强敌,此前在茶摊中见他独斗各大门派弟子,已自骇然,而此刻却是诸般招式皆朝自己身上招呼。又退了几步,背心撞上树干,暗夜殒折扇径探她咽喉,南宫雪剑锋甫触及他扇柄,内力相较,长剑立时震为数片。慌乱中脱口叫道:“荡尔华池,叩诸金梁,气散诸脉,凝神化虚!”这是在那本秘笈中记载的内功口诀,李亦杰初始难以参透,自己与陆黔皆曾详加思考,是以记得最熟,此刻浮现在脑中,不假思索便叫了出来。暗夜殒果然一怔,问道:“你说什么?”南宫雪心道:“我不可说出秘笈之事,给他知道我和李大哥偷学他教中武功.”仍是装傻道:“那是我派的一套切口,在江湖行走交谈,便不怕给人偷听了去。比如我要赞你内功高强,不仅要赞其之‘高’,还要赞其‘高’之所以然,你听我说的不就是内功之道么?”暗夜殒何等精明之人,冷哼道:“你不肯说实话是不是?”折扇一挥,南宫雪便觉头顶一凉,发髻削落,一头长发披散而下,面罩也从中裂开.暗夜殒奇道:“你是女的?”但这亦只是微微愣神,转瞬又是目露凶光,抬掌便欲向她颈中击下,忽听得楚梦琳的声音叫道:“别伤她性命!”暗夜殒便是会违抗教主令旨,对楚梦琳的话也不会拒绝半句,当即收扇立于一旁。
楚梦琳上前摇晃着南宫雪的手,笑道:“雪儿,你怎的这副打扮?害我险些认不出你!”南宫雪向她瞟了一眼,见她容颜俏丽依旧,但却是心机如此深沉,将自己与李亦杰骗得苦了,摔脱她手,冷冷的道:“别碰我,祭影教大小姐来同我拉交情,这可不敢高攀。”楚梦琳双眼瞬间睁大,退了一步,低声道:“啊……你,你都知道了?”
南宫雪心中本还抱了一丝希望,只盼其中尚有误会,此刻听她已亲口承认,万念俱灰,转身道:“你什么都不必再说,我们今日……恩断义绝。”缓步走到李亦杰身侧,拉着他伏在自己背上,楚梦琳这才注意到李亦杰倒在地上全无知觉,惊道:“李大哥怎么了?殒哥哥,你杀……你伤了他么?”南宫雪淡淡的道:“只是中了迷药,死不了。楚姑娘,师兄还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希望你从此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楚梦琳听她改口叫自己“楚姑娘”,心中一阵酸涩,泣道:“雪儿,我知道你心中恨我。可是……各人有各人的苦衷,那是身不由己……你若总执于事物表面,便永远看不清实质……”南宫雪默然不语。楚梦琳平定了呼吸,说道:“殒哥哥,你别难为他们,放他们去罢!”南宫雪思及自己与楚梦琳一路姐妹之情,心底也隐隐有些柔软,道:“暗夜殒这人丧心病狂,将来他狂性大发,只怕将你一起杀了。”楚梦琳苦笑道:“雪儿,你还是在关心我么?”南宫雪不语,负着李亦杰,脚步踉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