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见又是个大晴天,容姨娘特意让小丫鬟给她把新做的那件樱红色薄纱夏衫拿了出来,套在月白的中衣外面,衬得白皙艳丽的她更加如一株如笼着胭脂雾的栀子花,又娇媚又好看。
正欢欢喜喜穿着新衣裳想到韩瑛面前去招摇一番,却听见院外传来隐隐的哭声。
“这府里的下人越发没有规矩了,一大早的也敢在外头哭,还不快拖出去?”容姨娘正觉晦气,可出去瞧看的小丫鬟很快过来回禀,“姨娘,那不是咱们家的人,是隔壁家的丫头。也不知他们家大人怎么大的火气,那样烫的一碗粥就对着人砸过来,我才去看了,那丫头脸上烫起了一溜的水泡,只怕要留疤呢。”
听着这么惨,容姨娘倒是不生气了,反而生出几分怜悯,“那也真是怪可怜的。”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位高大人,也真是讨厌得很。又小气又霸道,还时常打骂下人。就说咱们住的这边院子吧,明明连着那一片都该是我们的。可从前王元帅一走,他就占了一半去,还借口什么家大人多。明明都不是些正经主子,不过是些帮着捞银子的奴才罢了,连我都瞧不上眼!”
“闭嘴吧。要是给人听见,少不得又要惹出是非来。快走,去给老爷夫人请安要紧。”容姨娘虽是嗔着丫头,却摆明很有兴趣听下去的样子。
丫鬟会意的压低了声音,把平素听到的风言风语,又悄悄一路说与主子听了解闷。
那一墙之隔的那一边。高杰确实在发火,还是好大的火气。
“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要你何用?”
姜伯勤哭丧着脸垂手站立,那肥肥的油肚子生生折成个九十度的虾米。极是难受,却一句话也不敢解释。旁边管事侍妾更加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高杰背着手气呼呼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忽地停下冷笑,“现在连一个养马的都敢和本老爷叫板了,那本老爷还有何话说?你们也都不必再出去丢人现眼了,这收割之事就交给姓洛的小子来做吧。”
姜伯勤一听大惊失色,“姐夫,这可万万使不得啊。把生意给了他,那我们可怎么办?”
高杰当即沉了脸。“怕什么?难道还怕少了你一口饭吃?此事不必多说,我心里有数。”
“可……可是……”姜伯勤觑一眼高杰的脸色,硬着头皮,吞吞吐吐的道,“我已经收了人家不少定金。有些人,交的还是全款。”
“混帐!”高杰又惊又怒,“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凡事在没有定论之前,都不可轻举妄动。你倒好,学会自作主张了是不是?把银子全都退回去!”
姜伯勤也顾不得会惹他生气,说出实话,“那银子早给姐姐寄回去了,姐姐说外甥女要出嫁。得办得风光些。”
高杰气得脸皮紫涨,连手都开始哆嗦,“四丫头是说了门好亲,可我已经多支了一千两银子贴补嫁妆,加上从前攒下的,足有三四千两之多。就是京城公侯家中的小姐,也算是体面了,她怎么还不知足?”
姜伯勤含糊敷衍,“可这个不是顶小的嘛,姐姐多心疼些,也是常理。”
高杰气得反而笑了,“真要是贴到四丫头身上,我这个当爹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怕是贴得不是姓高的人家吧?”
姜伯勤赔笑,“就算不是姓高的,也是姓高的亲戚,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不会便宜外人的。姐夫,您若有气,怎么打我骂我都没关系,这些账等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时来再慢慢算也不迟。可是眼下,九原收割之事在即,您得拿出个办法来啊,真要便宜了外人,那跟咱们一大家子可都半点关系也没有了。”
高杰斜睨着他连声嗤笑,却是不再说话了。又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才下了定论,“也罢,此事不管如何,迟早都是要断个明白的。你听着,这些天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去给我查查钱文仲钱大人家的底。听说他家可来了不少亲戚,还有开铺子卖果酱的对吧?去把他家无论是儿子女儿还有媳妇女婿,都给我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阴阴一笑,“再来个人,给我传钱文侩钱大人来。”
钱灵犀一早交了封信给钱文仲,托他帮忙寄给钱湘君。给邓恒的信她不好意思给人知道,夹在信里托堂姐转寄了。
听说她要寄信,林氏还抱怨了她半天,“也不早说,让我们也给你姐姐说几句话呀?扬名最近的事情你可别告诉她了,她是有身子的人,省得跟着着急。”
钱灵犀抹去那股子心虚,越发理直气壮道,“我要是跟你们说了,你们肯定还要想着备针线备礼物,不知要弄到什么时候去了,不如我就写封信问个安好,尽个心意也就是了。”
“你们看她,还有理了?”林氏发动家人,群起而攻之,直到钱灵犀讨饶才算作罢。
饭后大家各忙各的,连暂且无事的钱扬名歇了一日都拉着钱扬武一块又去夫子家中念书做学问了。
眼见家中转眼就冷清下来,只剩下自己和婶娘,钱灵犀却并不觉得寂寞,反而颇有些和现代家里一样的温馨。
那时,家里也是每天一早热热闹闹吃了饭,大家就各忙各的。等到夜幕降临,再重新相会,又热热闹闹的探讨一天的得失。人人心中都有目标,人人身上都有职责。周而复始,岁月流年。
这些年,知道她在这边越过越好,还有一大家子疼爱她的亲人们,现代的爸爸妈妈也都能渐渐放下心来了,为了怕她老惦记着自己,不能安心跟这边的亲人相处,老爸还主动让神婆姐姐减少了和她的联系,只是时不时的报个平安,知道彼此安好就够。
钱灵犀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在不同的时空被两家人这样爱着,所以她更要努力的好好活下去。
而自己的幸福,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
可是女子的幸福来自哪里?出嫁之前靠老爸,出嫁之后靠老公,老公老了靠儿女,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一想到找老公,钱灵犀就想到房亮了。那小子最近对她的态度很是暧昧,钱灵犀不喜欢这样捉迷藏的感觉,过几日,要趁染布的时候弄弄清楚。
帮着石氏打点了家务,钱灵犀趁早上凉快,亲自下厨房照钱彩凤的做法去研究花式糯米粑了。
昨天二姐带回的那篮绿豆粑大受欢迎,晚饭前就被一扫而空,小弟钱扬友没吃好,早上还特意拉着她的手,用那软软糯糯的小声音狂拍马屁,“三姐,你是家里最聪明最能干的,二姐会做的,你一定也会做。那你今天能不能再做个给我尝尝?回头我再帮你蹓狗,行不?”
“真没出息,就为了几口吃的,至于么?”钱灵犀扯着弟弟好不容易养得白白胖胖的包子脸,使劲揉搓了一回。然后,很没出息的答应了。
吃货姐姐今天决定为吃货弟弟做一盘有内涵的粑粑,不仅要在花样上胜过钱彩凤,还要在技术上加以创新。
把红豆花生等几样要处理的馅料各自该煮的煮,该炒的炒,钱灵犀自拿一块蒸熟的去皮老南瓜和配好的米粉开始揉搓,看着面皮很快变成漂亮的澄黄色,一旁的端棋开始琢磨,能不能用莲子做出白色的米糕来?这个季节吃,也挺好的。
实践出真知。钱灵犀对于厨房里的创新总是格外支持,放手让她去干了。
转眼瞧见一旁帮忙的柏香,打趣起来,“端棋你先少弄点,万一做不好,柏香姐姐可要逼你全吃下去呢!”
柏香有些走神,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姑娘又取笑人,我就才来时才这样,如今可再不会了。”
“我记得你最早来时,连炒菜都舍不得放一滴油进去,就这么用盐干炒,烧出来的都没人吃。嗳,你刚才想什么呢?”
见钱灵犀问起,柏香忽地有些脸红,一旁的端棋却笑嘻嘻的道,“我知道!柏香姐姐……”
“小丫头不许胡说!”
柏香话音未落,却听门上有人说话,“二姑奶奶来了。”
她怎么又来了?可钱杏雨上了门,钱灵犀可不能再在厨房里呆着了,赶紧洗了洗手,趁人不备,偷溜回房,换了身衣裳才出来见客。
进门就见四太太尤氏也一起来了,“我今儿是托了二姑奶奶的福,一起上门来叨扰了。”
“哪里的话?至亲骨肉,就怕你嫌弃我家简陋不愿来,肯上门来,我们才欢喜呢。”石氏客气着请人坐下,奉上好茶。
彼此见过礼,钱杏雨命人抬出寿面寿桃等物送上,“今儿是我那哥儿的生日,他虽不在身边,可我这个做母亲的却不能不惦记着,所以做了这些,送些亲戚朋友,也算是请大家替他积积福了。”
听她语音伤感,眼中隐有泪光,钱灵犀也暗自嗟叹,这就是武官的坏处。虽然钱杏雨随着韩瑛来了九原,可她的幼子,作为韩瑛的嫡子却不得不和祖父母一起留在了老家。
大家一起劝慰了几句,闲话间不免提起家事,尤氏笑问钱灵犀,“最近可有接到代王府的家书?”
钱灵犀一愣,“没有啊,难道姐姐出了什么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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