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道,这胡黎与那春香一夜风流缱倦,如坠桃源之境,好不淋漓快活!常言道:妇人之性如杨花流水,这春香自从和这胡黎纠缠上以后,竟慢慢把喜儿之事付诸到了九重云霄之外了。这胡黎也是初次得的真趣,尚在贪恋沉溺燕尔新欢之际,故也把这春香捧若天人,凡事无不百依千顺。
俗话说的好,‘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又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两人之事,如何就能逃得过众人之眼。
但府内之人,一则皆敷衍于胡黎权势,二则也怕因此就招惹上那些无名是非。况素也略知那春香品性,故也见怪不怪,平日里也就装作不知。只是偶尔在那无人之时,私房之内偶尔拿来一笑,权作饭后茶余。
却说这春香岂是一个能把持住自己言行的人,见胡黎此时对她是俯首帖耳,惟命是从。自以为从此就拜倒在了自己的石榴裙之下,故越发拿捏起主子夫人的架势来。
众人见此,也倒乐意奉承,便宜做的这顺水人情。
坎坎秋暮冬至。这一晚,两人又暗约帐帷。
只见‘云收巫峡里,雨滴花丛中;听娇声轻聒,诉迷离销溶;酥胸紧贴,玉腕攀拢。一种风情两闲忙,个中谁更殷勤甚,不是情郎,却是情娘!’
幸毕,这春香忽做蹙眉忧叹之状。胡黎见此,忙上前殷勤探问,就听这春香说道:
“妾自从十二岁起,便被家兄为了换几两银钱活命,卖到了这府中做了丫鬟使婢,坎坎已近六年光阴。中间音信全无,也不知家中父母是否尚在。不时想起,都不免哀伤思念。
今妾身幸逢的真人,得遇殊恩。心中之事,也无不顺畅欢乐。只这一件,长引以为憾,萦绕心中,久久不去。
胡黎听完,不觉一笑道:“这如何还有甚难?明日我遣一小厮先去你家中探望一番,如你父母尚健好,隔几日,待你收拾打扮妥帖,便亲自回家一趟,以聚天伦之乐!”
这春香听此,如何不欢喜。便又弄了起那妖浪媚态来,使上了浑身伎俩,只酥麻的胡黎咿咿呀呀,呼爹唤娘。不免又云雨一番。此处不提。
话说第二日早饭刚毕,胡黎便使一心腹小厮封好十两纹银,并几样果子点心,临行又嘱咐了一番,就奔这春香家中而去。
昏黄十分,就见这小厮旋转回话说,家中一切尚好,银两并一干物拾皆交付妥当,并捎带对胡爷跪谢之语及春香悬挂牵念之情。
却说春香闻此信讯,也着实哭过了一回。遂后几天就忙着剪裁新衣,整理装束,并准备回家一应礼物。不提。
挑了这月初六之上元吉日,天刚拂晓,胡黎仍命上番那小厮驾了平日自己所乘那辆辒凉马车,一应东西装备妥当,载着这春香就拾家中道途而去。临别之际,两人又不免眉目惜别了一番,不提。
却说及至午时时分,春香揭帘眺望,见乡村在迩,不免心中又略微感伤了一回。
待入的村里,就有几个顽皮孩童见着新鲜,遂嬉逐这马车一路尘去。也有几个村中妇人见这马车装饰豪华艳丽非常,实为生平之所未见,也不禁聚拢起来私议打听。
看到了家门前,这春香便颤巍巍下的马车,挽着衣裙就向院中走去。
刚入院中,就见一对耄耋夫妇正在屋前晒阳。夫妇两人见一衣装华丽的夫人来得院中,忙战战兢兢地将起身来垂望。
这时,就见春香飞也似得奔到老夫妇面前,泪流满面,哭爹喊娘起来。夫妇两人仔细端详下才认得出是女儿春香,遂也不免随着垂泪喜哀了一回。
少时,这春香就收拾起了形容,转身命那随行小厮把车上之物搬卸下来。这时,就见一黝黑汉子气喘似得从门口跑了进来。
这汉子见此光景及眼前这华装夫人,竟一时怔住了神。
这时,就听老妇人说道:“只管呆站着做甚,还不快见了你妹妹!”
这汉子听此方才如恍悟般忙上前几步,欲说些寒暄问暖的话语,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偏偏不知如何说起,却只一味的傻笑着,形色之中颇觉尴尬。
倒是这春香接过了话头,拜过了家兄,又略微问了几句闲话。神情言语之中,颇为冷淡傲慢。
繁缛之节不提,却说这春香回的家中。左邻右舍见随行带的这许多物拾,且看今日春香这装束打扮。都来的家中垂安问好,春香也拿出一些果子点心及各类时鲜水果分与众人来吃。一时间,小院之中人流攒动,竟甚过那过年的光景。
是夜,其母就吩咐那汉子明日一早便到众亲戚家中,告知春香回家之事。春香就命随行小厮明日一早驾了马车随之前往,并带上来之前准备的分与亲友的各样礼品。
一夕无话,却说第二日刚午饭毕,就闻院外人声喧闹。春香遂出的门去,就见众亲友随行而来。
相见寒暄过后,无非是叙些冷暖别离并家常里外的话束。众亲戚见此时春香竟如此荣贵,无不夸赞其命好福隆,从小就禀赋富贵荣华的吉相。
中间别无可记,唯有一异事待我说与众看官听。
却说这春香有个姨母,嫁到一邻村回性家为媳。待到三十几岁时,方产下一女,名字取的甚是好听,唤做寰漪。
不料此女天生痴傻,及长成到十三四岁之时,仍不能开口说话。平日这寰漪又不爱动静,只有一癖好。自襁褓之时,就喜欢双手玩弄那盆中之水。及到能走步的年龄,常就独自跑出了院去,站在那门前水塘边呆望。
初始家中之人,还恐其有失。后见其无论严寒酷暑,刮风下雨,每日如此,也就渐渐习以为常,不以为怀。
不料今年春季一日晚,月色朦胧。这寰漪竟静静地从睡梦之中爬将了起来,然后独自又走去了那门外水塘边。
只到第二日清晨,其姨母唤其起床时,才发现房门敞开,而独不见女儿身影。又见院门大开,就忙奔去那水塘边寻看。
就见池塘之内漂浮着一人尸,看着身上穿着衣服及身量长短,竟像极了自家女儿,忙喊叫人打捞。
待将尸首捞了上来,哪儿还有半点生气。尸体也早已被那池塘之水浸泡的臃肿发白。
一家人哀嚎哭叫了半晌,遂后就商量发葬之事。停棺三日,第四日发葬。
待就要黄土盖棺之时,突闻棺椁之中震震有声,众人闻此无不惊骇惶恐,以为诈尸。中间也有几个大胆之人,就把那棺椁又重新打了开来。
这时就见棺椁之中那人竟直直的立起身来,又抬头看来众人一眼,眼中多有不解困惑之色,然后就从棺椁之中爬了出来。
此时,众人无论大胆者,见此景,无不被吓得魂飞魄散,面如死灰,四下逃奔。
只有其父母,见其女儿又活转了过来,虽然亦是魂惊魄悚,但仍木讷了似得站在原地。
这时,就见这寰漪慢慢走近了其母面前,竟突然开口说话道:“娘亲,我为何在得此处?”
夫妇俩忙上前确认了一番,认定确实是女儿活转了过来,不由顿时转悲为喜。然后偕同一块回到家中。接下几日奇异之事,接踵而来。
先是这寰漪身材突然长了许多,原来单薄瘦消的身体,也越发饱满丰腴了起来。菱形的脸,也变得如满月一般。更为匪夷所思的是,原来女儿那双单皮垂眼,一夜之间,却成了墨玉一般的一双丹凤眼。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如同换做了另外一个人一般。家人见此,也纳罕惊奇非常。
邻里外人,更是传言的风生水起,玄怪离奇。有的说是被狐怪附了体转了魂;有的说是水鬼转世;更有人传说是这家女儿本就是个孽障冤魂。总之,众说纷纭,光怪陆离。
渐渐地,众人也都开始有意避开这一家之人。到最后竟成了望之而披靡,视若鬼怪异类,凡村中老幼皆当作毒害。
无奈何,一家人竟慢慢在村中无法安身立命。这回家夫妻更是苦恼非常,欲寻得一法以解脱。
眼下见甥女春香突然荣归,这妇人突然如醍醐灌顶,心生一策……
却知这妇人竟有何妙策,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