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蛋,我跟你拚了!”
杨浩怒喝一声,忽然跃起身形,伸手就去掐宇文化及的脖子,宇文化及急分双爪挡开,刚要还手,杨浩后脚蹬地,一个头槌便撞上前去,当场撞在宇文化及的鼻梁上,痛得宇文化及大吼一声,飞起一脚将杨浩踹飞,自己则捂着鼻子踉跄后退。
这时只听众人齐齐惊呼,杨浩刚从地上翻身而起,便见高竿之上,傅君嫱双脚盘竿,及时抓住向上溜去的绳子,装着傅君绰的木笼掉了三丈有余,便陡然停住,悬在半空摇摇晃晃。
“小丫头,你太可爱了!”杨浩喜极忘形,跃身就往前奔去,宇文化及勃然大怒,正要追杀杨浩,不料一股刚猛掌力忽从右侧袭来,跋锋寒已飞身攻至,冷笑道:“宇文化及,我也跟你单打独斗!”
麦孟才等人见杨浩一冲,立时齐声呐喊,也分别向尉迟胜和宇文化及等人冲去,尉迟胜不及砍竿,率领众武士挥刀抵挡,杨浩混在人群中,连声喝道:“快上,快上,把这帮人给我杀光!”
尉迟胜不过十几名武士,顷刻间便被分隔开来,逼离高竿下的台角。杨浩喜孜孜的奔到台沿,踮脚伸手去够那木笼,口中又叫:“小丫头,再放低一点,君绰,君绰,我来了!”
随着傅君嫱双手放绳,木笼摇摇晃晃的落至杨浩眼前,露出傅君绰泪水模糊的娇颜,痴痴的盯着杨浩,杨浩一手扳住高竿,倾身向前,伸手过去道:“快把手给我!”傅君绰依言伸出手,两只手牢牢握在一起,杨浩一用力,便把整只木笼拽上台来。
傅君瑜跌跌撞撞的挤过人群,也泣声叫道:“大姐!”
“呼!”宇文化及一掌逼开跋锋寒,眼中陡然shè出一道凶光,忽然纵身飞上台阶,一掌打在龙椅扶手上,那龙椅发出喀的一声,便自动向一侧移开三尺,宇文化及探手入内,只听轧轧声中,竟拽出一根铁链,哈哈大笑道:“杨浩,你上当了!”
说罢便用力一拉,跋锋寒刚准备纵身向他扑去,忽然脚下一震,一个踉跄,险些立足不稳。
便听一阵沉闷的轰鸣声从高台内部响起,整个高台如同活了似的颤抖起来,所有人都神sè大变的停手,随后又是轰隆一声,一道横贯全台的裂缝从龙椅的台阶下横向裂开,哗然一响,从中喷出半人高的水幕。
“别跑!”跋锋寒纵身穿过水幕,向宇文化及追去。
“大……大总管!”尉迟胜吓得脸sè发白,一个迟疑,便被麦孟才和钱杰双刀搠中,惨叫着跌下江中。
“妈的,又是机关!”杨浩眉头大皱,忙道:“孟才,钱杰,快带人退下去!”麦孟才和钱杰大吃一惊,急道:“殿下,你呢?”
“我等会就下去,你们快走!”杨浩说话的功夫,整座望江台从裂缝处分成两半,靠水一面已渐渐土崩石解,沿着山势缓缓向江水倾斜,杨浩身形一震,便听喀嚓一声,整枝高竿从插剑处断裂,带着呼啸风声砸将下来,傅君绰的木笼立时向外荡去,杨浩猝不及防,随之被带出台沿,好在另一手急抓住笼底,变成整个人悬空江面,脚下就是飞湍急流,滚滚而过。
“杨浩!”傅君绰惊呼一声,一只手急忙将杨浩牢牢抓紧。
这时台上的士兵已纷纷惊慌逃走,麦孟和钱杰两人奔到台沿,都是半俯着身子,急声向杨浩呼喊,杨浩心中一动,回头冲他们大叫:“拿我刀来!”傅君瑜刚刚奔过来,闻声急忙拾起地上的大胜天,脱手向杨浩扔去。
杨浩急忙松开一手,接住刀柄,整个人顿时往下坠去,傅君绰连忙用力拉住,急道:“别松手!”
“不松手怎么救你?”杨浩咧齿一笑,奋力挥刀,插入牢笼上方。傅君嫱已顺着横倒的竿身爬出台外,刚到了牢笼附近,只听后面傅君瑜急道:“小心!”又听喀嚓一声,高竿断裂处本来还挂着些木皮,此时吃不住力又开始断裂,竿身往下一顿,又堪堪停往,傅君嫱吓得再不敢往前爬,只伸出手道:“大姐,快把手给我!”
傅君绰却充耳不闻,只盯着下面的杨浩,惊怒交集的道:“快把刀扔了,两只手都给我!”
“不要紧!”杨浩说话同时,又用力将刀一挑,便听哗的一声,整只木笼的笼顶已被大胜天撬成粉碎,刚好露出供傅君绰钻出去的缺口,自己则失去支撑,又往下坠去,带得半截长竿也往下坠了半尺,傅君嫱惊呼一声,连忙收手稳住身形。
“把刀扔了,另一只手给我!”傅君绰深吸一口气,定住心神,沉声又说了一遍,将另一只手向杨浩伸去,然而她戴着粗大的镣铐,隔着木栏双臂无法伸展,杨浩几度伸手去够够,都以一指只差错过,上面的傅君嫱早已哭得泣不成声,不断的叫着:“大姐,手给我!”
“大姐,快出来啊!”
“殿下,千万别松手!”
台上傅君瑜、麦孟才和钱杰三人合力拖住高竿,却挡不住台势已经倾斜,任凭三人如何使力,都是不由自主一步步向台边滑去。
傅君绰武功受制,一只手根本无法提住杨浩,只感觉杨浩的手渐渐滑下,一颗芳心已是六神无主,大滴眼泪滚出眼眶,打在杨浩的脸上。
杨浩努力了几次,反而带着高竿往下越坠越低,只好唉叹一声,无奈的道:“君绰,你放手吧!”
傅君绰已说不出话来,只是拚命摇头。
“放手吧,已经受不了三个人的重量,放了我,你还能逃出去!”杨浩急切的道。
“我不放,我不会放的!”傅君绰神情激动:“要死,我跟你死在一起!”
“那又何必!”杨浩苦笑一声:“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我可不想死后连个坟前吊孝的都没有!”
“大姐!”傅君嫱忽然冒险又往前爬了一段,猛然探手伸进缺口里,抓住傅君绰的肩头,整枝长竿剧烈一颤,傅君绰立足不住,不由自主的往后一晃,便觉手中一滑,杨浩已经脱手坠下。
靠,你真松手啊!杨浩圆瞪双眼,四肢大张,便往江中坠去。
“杨浩!”傅君绰如同疯了一样,便要往前扑,却被傅君嫱死死抓住,用力提了上来。
“殿下!”麦孟才和钱杰齐声惊呼,傅君瑜也如遭雷击,茫然无措。
“君绰,记得替我守寡啊!”最后一声遗言从下面传了上来,杨浩仰面朝天,迅速没入江水之中,只翻了个浪花,便即消失不见。
“杨浩!”傅君撕心裂肺的一声嘶喊,回荡在茫茫雨中,如同江水一样,滚滚而去。
※※※
宇文化及摆脱跋锋寒,带着一身伤势,踩着雨水奔行在临江宫内,身后的蜀冈上发出轰隆巨响,偌大一座望江台正缓缓往江中倾下。
宇文化及不敢回头,飞快穿过各处建筑,最后来到临江宫西南角的一处偏僻宫殿,一脚踹开殿门闯了进去,大叫道:“贞贞!”情急之中忽然脚下绊住门槛,失足摔倒在地。
“大人?”一个声音从左厢房中传出,宇文化及扭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穿宫装样貌秀美的年轻女子从房中跑了出来,手中还提着一根护身的棍棒。
“大人,你怎么了?”叫贞贞的女子一见宇文化及的惨状,顿时吓得花容失sè,连忙扔掉棍棒,伸手上前去扶。
宇文化及已翻身站起,一把抓住贞贞的手,急道:“快跟我走,我们赶紧离开!”说罢拽着贞贞便往奔出门外,贞贞吃了一惊,又问道:“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要问了!”宇文化及厉声大喝,吓得贞贞身形一颤,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宇文化及呆了一呆,也原地转过身,愕然道:“贞贞,你不想跟我走吗?”
“不,不是!”贞贞不加思索的道:“贞贞愿意跟大人去天涯海角!”
“真的?”宇文化及急切的道:“哪怕我一无所有,还要被天下人追杀,你也愿意跟着我?”
“嗯!”贞贞认真的点着头。
宇文化及心中忽然多出一丝难言的温暖,紧捉住贞贞的双手,沉声道:“好,我现在就跟你逃出宫去,隐姓埋名,平静的过一辈子!”
说罢宇文化及又拽住贞贞,便要继续往前走,忽然脚步一顿。
只见前方雨中,一名黑衣蒙面人正缓缓走来,手中长剑斜指地面,丝丝水流从剑身上汇到剑尖,一路倾注在地。
“杨虚彦!”宇文化及瞳孔猛的一扩,连忙闪身将贞贞护在身后,怒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给你送行!”黑衣人淡淡的道:“你的人头还值不少钱,不要浪费了!”
宇文化及的脸sè煞时变得惨白,忿然道:“谁叫你来杀我的,是李渊还是王世充!”
“死人,不用关心这个问题吧!”黑衣人静静停在宇文化及身前七步,雨水中的目光,显得异常明亮。
满大雨声哗哗,场中只闻宇文化及急促的喘息声,静了片刻,宇文化及忽然声音艰涩的道:“放了贞贞,此事与她无关!”
“不行!”黑衣人平静的道。
宇文化及神sè一窒,忽然叫道:“贞贞,快跑!”飞身便往黑衣人扑去,不料眼前黑影一晃,已失去黑衣人的身影,只听身后发出一声惨叫,急回头时,便见一柄雪亮剑尖从贞贞身后破出前胸,喷出哧哧鲜血。
“杨虚彦!”宇文化及目眦yù裂,还未动手,对方已抬着贞贞的身体迎面冲来,宇文化及下意识的张手一抱,便觉腹间一痛,长剑已穿过贞贞的尸首,插入他自己的腹中。
随着剑刃抽回,宇文化及身形晃了一晃,便抱着贞贞缓缓跪倒,大股鲜血从两人身下涌出,将雨地迅速染红。
黑衣人缓步走上前,举起血剑,向宇文化及道:“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无能,怪这个乱世吧!”
“贞贞!”宇文化及目光已渐趋涣散,喃喃念着怀中人的名字。
剑光一闪,一蓬鲜血已飞溅在雨地中,划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半圆。
十息之后,跋锋寒从雨中追来,只见殿前的雨地上,一男一女相拥而跪,俱已气绝。跋锋寒微微一楞,认出是宇文化及的官服,然而脖腔之上,竟早已不见了首级。
※※※
“张三!”
皇宫养心殿内,单琬晶忽然被一场恶梦惊醒,掀被起身,伸手一摸,竟从额上摸下一掌冷汗。
“娘娘醒了!”守在外面的宫女听见动静,连忙跑了进来,下跪行礼。
“娘娘?谁是娘娘?”单琬晶愕然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
宫女连忙答道:“这里是皇宫,奴婢是伺候娘娘的宫女!”
“皇宫?”单琬晶又是一惊,连忙翻身下床,忽然发觉不对,又问道:“谁把我带来这里的,张三在哪里?”
宫女楞了一楞,才答道:“是殿下把娘娘带来的,张三是谁,奴婢不知道!”
“哪个殿下?”
“就是秦王殿下!”
什么秦王殿下?单琬晶问了半天不得要领,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直接向门外走去,那宫女忙追上前道:“娘娘去哪里?”
“不用你管!”单琬晶推门走上正殿,只见这殿内十丈高圆,铺地金砖严毕合缝,四周装饰俱是雕龙文凤,镶金贴银,头顶上则是九龙捧rì的穹顶,正南面一座一尺高的台子,上面摆着御书案与金龙交椅,往后则展开一面八扇铜屏,写满墨迹淋漓的诗句,一应所见,果然俱是皇家气象。
单琬晶正在纳罕,殿外忽然走见一人,笑道:“单公子,这么快就醒了,奴家还担心着呢!”
单琬晶回头看去,愕然道:“萧娘子!”
来人正是萧环,一旁宫女又低头行礼,尊称道:“萧长史!”单琬晶闻言更奇,道:“你什么时候变成长史了?”
萧环微微一笑道:“还不是拜张三爷所赐,好妹子,三爷临走时吩咐,说你受了伤,要我好好照顾,咱们还是进屋去,姐姐陪你说说话吧!”
单琬晶微微一楞,一只手已被萧环亲热的携住,不禁微一皱眉,语气生硬的道:“萧大姐,张三到哪里去了?”
“还叫张三啊!”萧环掩口轻笑道:“你的张三,现在可是当朝秦王殿下,等他杀了宇文化及之后,就会回来登基作皇帝,恭喜妹子,你可就是皇后娘娘了!”
“你在说什么啊?”单琬晶不悦的甩开她手:“什么秦王殿下,什么皇后娘娘!”
“哈哈,原来殿下还瞒着妹子,想必是要给你一个惊喜!”萧环笑道:“所谓张三爷,其实就是秦王杨浩,先帝的亲侄儿,如假包换的当朝王爷,我这个长史,也是殿下亲口御封的,妹子这回可钓到个金龟婿,一定要紧紧抓住啊!”
单琬晶神sè一寒,心中忽然浮起一丝莫名的烦燥,暗暗咬牙道:“这个混蛋!又骗我,回来一定叫他好看!”
※※※
夜幕缓缓降临大地,雨势也渐渐变小,倾塌了一半的望江台上,挤满了骁果军士,都是眉头紧锁,几名军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视线不时飘向另外一侧。
傅君绰痴痴呆呆的坐在台边,傅君嫱和傅君瑜一左一右的伴在她身边,都不敢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傅君瑜才道:“大姐,我们回高丽吧!”
“是啊!”傅君嫱也道:“你出来这么久,还是回去看看师父吧!”
傅君绰却苦涩的一笑:“我不会回去的,我要在这里给他守墓,他说过的,他一个亲人都没有,要我给他烧纸钱!”
傅君瑜黯然无语,忽然捂嘴哭出声来,傅君嫱则一脸无奈的扭头看着台下:“这么急的水流,就算是块石头也会散掉,何况是人!”
“大姐!”傅君瑜忍泣道:“你要守墓,也得给他立个衣冠冢吧,我们还是先去置备些东西,不要呆在这里了!”
傅君嫱擦了擦眼角,站起身道:“我去好了,先买些纸钱回来烧一烧!”
傅君绰淡淡点了点头,傅君嫱刚要转身离开,忽然一大堆骁果军士哗的一声拦住去路。
“干什么?”傅君嫱神sè一寒,伸手摸上剑柄。
“你们不准走!”麦孟才越众而出,冷然道:“殿下是为救你们才死的,你们要跟我回江都,解释清楚!”
(PS:终于上强推了,同喜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