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山老林,不见天rì,万一迷失方向,就要观rì影、看星辰、寻水源、察草木!”
天sè大亮,杨浩跟着跋锋寒在树林内往西行进,一路听跋锋寒讲解野外求生的常识。
“太阳东升西落,而物体的影子则是由西往东,只要估好时辰,最好在中午,找根木棍插地量影,很简单就能找出太阳移动的位置,也就能重新找回方向,至于观星辰,大约就是北天际七颗相连成弓的星星,它们围绕着zhōng yāng一颗大星旋转,每个季节都指向一个方向,我们称为七兄弟星,你们汉人是叫什么?”
“北斗七星!”杨浩下意识的抬头看天,跋锋寒却笑道:“星星是晚上看的,大白天怎么看得到?”
“晚上我也看不见,看见了我也认不出!”杨浩悻悻说道,前世他就没这种看天观星的习惯,只大概知道北斗七星是个勺子,放在图片上认得,挂在天上就完全抓瞎。
“察星辰也只是辅助手段。”跋锋寒边走边道:“有时遇上天yīn,就会完全看不见,山林迷途,水源才是重要的活命渠道,一般都流经地势低洼之处,所谓遇水则活,找到了水流,也就找到了出山活命之路……”
“这个我知道,我就靠条溪水才碰上你的!”杨浩这点常识还是有的,直接出言打断。
跋锋寒笑了笑,又道:“此外我们还可以通过观察草木长势……”
“这个我也知道!”杨浩又打断道:“草木向阳嘛。向阳一边枝叶茂盛,背yīn一边枝叶稀疏,跟观rì影是一个道理!”
“这却不能照搬了!”跋锋寒摇头看向杨浩:“草木固然有向阳的习xìng,但受风吹地因素也很大,长年受风的地区,草木是不会往东边长的,而且各种草木习xìng不同。便是同一株大树,垂直枝叶茂密也是随高度变化。不能一概而论!”
杨浩听得一呆,随即觉得很没有面子,竟被一个古代人教育了,皱了皱眉道:“既然靠不住,那你还说?”
“我是教你用草木长势来寻水源,草木茂盛的地方,一定离水源不远!”跋锋寒扭头四顾一下。指着一个方向道:“你看那边,就肯定有活水经过!”
杨浩随他手指方向看去,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草木跟别处有什么不同,不禁纳闷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还用看吗,那里就是昨天我打水的地方!”跋锋寒哈哈一笑,大步便往前奔去。
杨浩当场一呆,随即反应过来,大怒道:“靠。不给现代人面子!”也拔脚追上前去。
※※※
淙淙清泉由山间流泻而下,杨浩和跋锋寒蹲在溪边大石上,痛痛快快的舀水喝了几口,又草草擦了把脸,跋锋寒取出水囊来灌水,杨浩则百无聊赖地扭头四处去看。忽然前方山巅上空,一个飞翔的黑影引起他地注意。
“那是草原上的猎鸟!”跋锋寒也随即发现情况,凝神道:“这只的体形叫做游隼,并不是我们突厥人惯用的苍鹰!”
“是铁勒人的!”杨浩叹口气道:“昨天就是这畜牲,差点害得我没命,有它守在上面,我们只能在林子里走了!”
“你惹上了铁勒飞鹰曲傲?”跋锋寒仿若神算般一语命中,杨浩微楞道:“你也知道曲傲来中原了?”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我知道了!”跋锋寒站起身,抬头看着天上道:“你道曲傲的飞鹰之名是怎么来的。不光是指武功高强。他还是大草原上最有名地驯鹰师,铁勒人驯鹰的法子跟我们突厥不同。他们发现鹰巢之后,先要杀死老鹰,拆下鹰翅骨制成骨笛,然后用笛声训练小鹰,由于血脉相连的关系,cāo纵起来,特别得心应手,能于数百丈高空侦察敌情,也能在狭密的树林之中追逐目标!”
“那我们不是很麻烦?”杨浩眉头一皱。
“本来就麻烦,但是现在不同了,因为有我在!”跋锋寒冷笑道:“这种猎鹰虽然好用,但cāo纵者不可以离开太远,碰巧我又懂一点这种鹰笛的调子!”
杨浩目光一凛,扭头看向跋锋寒,对方也正向他望来,双方对视片刻,不约而同的轻轻点头。
※※※
半空中的游隼正在习翔巡视,忽然间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转了一圈,便敛翅向两道山梁之间疾速投去。
山坡上的丛林里立时响起尖锐地笛,十余条人影扑出树林,各自施展轻功掠下山道,为首一名头戴雀翎帽的女子接连吹奏一枝造型奇特的骨笛,却丝毫没有得到游隼的回应,美目中不由露出慌张之sè,放下笛子向旁边一名男子道:“二师兄,飞儿失去控制了!”
那名男子腰悬长剑,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几个起落,便从山道上跃下,第一个到山坳间的溪流岸边,立时身形一震,停下脚步。
翎帽女子与另外十余人随便后赶到,只见溪边的泥地上,正呈现着一滩暗红sè地血迹血迹,其中混杂着零散的羽毛,还有点点血丝,一路延伸到众人身后的树林之中。
“飞儿!”翎帽女子惊呼一声,便要往林中扑去,却被那佩剑男子扣肩抓住,沉声道:“师妹,不要鲁莽,小心有埋伏!”
“可是飞儿……”翎帽女子急形于sè,显然对那只游隼感情很深,佩剑男子却皱眉道:“飞儿素有灵xìng,断不会无缘无故飞落下来,这其中必有蹊跷。阿鲁古,你先带人进去搜一搜!”
一名身材高大的胡服汉子单手抚胸,躬身领令,转头又喊出七个人地名字,以阿鲁古为首,八人各持兵器,小心翼翼的走进林中。
余人都在岸边凛神等待。过了良久,那片怎么看都是普普通通的树林。却依旧了无动静,仿佛一座坟墓一样,活生生的吞掉了八个大活人的气息,再等一阵,林外众人都是微微sè变。
“我要进去!”翎帽女子怒叱一声,挣开佩剑男子的掌握,就要举步往树林里进。不料刚动了一步,树林中忽然传出一声拖长了地凄厉惨叫,周围林中哗啦啦惊起一群飞鸟。
“阿鲁古!”佩剑男子终于勃然sè变,长剑呛然出鞘,带领众人就要往林中冲去。
就在此时,众人身后溪水中忽然无声无息翻开一道水花,一条在水下蛰伏已久地身影豹子般跃将出来,手中洒出一道诡异的青光。迅捷无比地切入众人之间,最前面那持剑男子还没反应过来,一尺多长的青sè刀尖已经从他背后破胸而出,倏进倏退,带出一蓬前胸透后背的血雾,那持剑男子兀自不敢相信。长剑柱地,单膝跪倒,仍徒劳的用手去捂胸口的血洞。
其余人都惊得当场呆住,那人青刀翻飞,刹那间又砍飞两颗人头,翎帽女子这才震惊异常的拔出双短刃,一前一后向那人刺去,其余人也大声叱喝,纷纷挺起兵器向那人围攻,那人却疾转身形。从岸边跃进溪水。横刀一划,大喝一声:“chūn雨连绵!”
仿若平地里刮起一场暴雨。密密麻麻的水珠打得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以手遮眼,就是这一遮眼的功夫,那人手中青光忽然向一把撑开的雨伞,随着水幕疾冲而过,又在众人身后刷的合拢,长刀一横,只见一滴血红sè的水珠,正轻轻从刀尖上滴下。
只有那翎帽女子来得及转身迎敌,剩余六名胡装武士都呆在岸边,仿佛被点穴般立住,过了片刻,六颗头颅均是怪异的一扬,从喉间喷出大量的血雾,然后一个接一个软倒在地。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刹那间,翎帽女子的呼吸都要为之窒住,根本无法相信,这么短地时间内,二师兄与九名jīng锐武士,都已活生生被眼前这持刀者杀死,他是怎么在水里藏身的?为什么阿鲁古在林中遇袭,他却从后面杀了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股艺成以来,从没感受过的巨大恐惧,如同恶梦一样紧紧抓住她单薄的躯体,连横在身前护身的双刃都在不由自主微微颤抖。
一旁响起轻轻的鼓掌声,跋涉锋寒不知何时已走出树林,目光中满是赞赏地道:“好刀法,殿下如果改行去做杀手,绝对是金字招牌!”
杨浩撇了撇嘴,收刀道:“哪比得了你?连杀八人,连声音都不露出半点,最后那一声,是你故意放出来的吧,你才最适合作杀手!”
跋锋寒哈哈大笑道:“合作如此愉快,干脆我们联手做吧,一定赚得盘满钵满!”
“少来!”杨浩冷笑道:“哥们拖家带口,不像你烂命一条,做杀手?”
两人一搭一唱,根本将那溪边的女子视同无物,那翎帽女子终于忍不住心中震撼,厉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袭击我们!”
“你问我是谁啊?”杨浩大大方方的道:“我就是突厥跋锋寒!”
“我叫杨浩!”跋锋寒接口道。
“你们……”翎帽女子见这两人服sè截然分明,根本名不符实,气得脸sè青白不定,忽然怒叱一声,双刃一分,便往两人攻去,她此时心神不稳,又同时向两人进攻,身法招式尽是破绽,杨浩轻伸两指,已挟手夺下一柄短刃,跋锋寒则身形斜侧,随手一掌切在那女子后脑上,将她打晕在地。
“杀不杀?”跋锋寒五指轻搭上肩头剑柄,以目光向杨浩询问。
“这么好的货sè,杀了岂不可惜?”杨浩却摸着下巴,目光中闪过一丝yīn险的笑意:“驯鹰师,在中原可是少见地很啊!”
※※※
近中午时分。杨浩和跋锋寒藏在一处小山谷里,垒起石灶,美美的炖了一锅野味汤。
跋锋寒正举汤就口,却见被捆成粽子一样扔在旁边的花翎子刚刚睁眼醒来,便向杨浩使了个眼sè,杨浩会意,当即哈哈笑道:“还是跋公子你手艺好。荒山野岭,都能炖出这么好的美味!”
跋锋寒淡然道:“是材料好。这种飞禽一般都生在悬崖峭壁,难得有只笨鸟,自己撞在刀口上,也是我们地口福!”
“是极是极!”杨浩举起石碗,泼了残汤,又往锅中去舀:“拿箭都shè不下来地好东西,美味得简直让人要把舌头吞下去!”
花翎子听得面sè惨白。语声异样的道:“你们……你们喝得是什么?”
杨浩这才扭头,装作才发现一样,奇道:“咦,你醒了,饿不饿,要不要来吃一点!”
“不要!”花翎子脸上露出莫大惧sè,顿了一顿,又不死心地问道:“我的飞儿呢。你们到底把它怎么样了?”
“飞儿?”杨浩懒洋洋地一笑:“这名字好,好听的名字,一般都好吃,跋公子你说对吧?”
“好吃就多吃点,别浪费了!”跋锋寒伸出剑尖,从汤里挑出一副禽类骨架。
花翎子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只听杨浩又道:“所谓分甘同味,独食难肥,我们喝汤吃肉,也不能让人家在旁边看着,跋公子你慢慢吃,我给这位姑娘也盛一碗!”
花翎子骇然睁目,只见杨浩端着一碗汤,正笑盈盈的走过来,顿时吓得大叫:“别过来。别过来!”整个身子蚕蛹一样拚命往后缩。
“怕什么。喝汤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杨浩轻描淡写的说着话。伸手扣住花翎子两腮,便把汤水往她口中硬灌进去,花翎子拚命挣扎,然而全身被绑,又岂是杨浩的对手,不多时一整碗汤灌将下去,将花翎子呛得泪流满面,杨浩一放手,便俯面在地,拚命干呕起来。
“怎么样,好喝吧!”杨浩蹲在花翎子身边,轻轻给她抚背顺气。
“你们吃了飞儿,你们吃了飞儿!”花翎子泣不成声的边吐边哭,杨浩微微一笑,忽然抓住绳子将她上半身提了起来,一使眼sè道:“你看那边是什么?”
花翎子泪眼模糊地望去,顿时娇躯一震,只见跋锋寒手中正倒提着一只夜枭大小的禽鸟,悬在一锅热汤上面。连翅带爪都被绑住,鸟头还在四下乱转,发出咕咕声响。
“飞儿!”花翎子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身子刚往前一扑,又被杨浩扯了回来。
“别着急啊,现在还没拔毛下锅,等煮出来,少不了你的一碗!”杨浩yīn声在花翎子耳边说话,又扬声道:“跋公子,先烫一烫吧!”
“好!”跋锋寒轻轻点头,就要把那只鸟往锅中放去。
“不要,住手啊!”花翎子急得大叫,又扭头道:“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要我的命,你们尽管下手,飞儿只是一只鸟……”
“一只鸟?”杨浩冷笑道:“这只鸟可害我不浅,我被你们追到这个山里,差点连命都丢了,我吃它一块肉,就算报仇,已经很便宜了!”
听见杨浩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在溪边刀斩庚哥呼儿,那血雨漫天的一幕又重现在花翎子的脑中,顿时心底寒气直冒,艰难地开口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要鹰笛的全部使用方法!”杨浩终于摊开底牌。
花翎子眉尖一蹙,刚要断然拒绝,只听杨浩续道:“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下一口喝得汤里,一定有飞儿的骨头在!”
霎时间花翎子脑中嗡然一响,仿佛被人抽出魂魄一样,目光涣散无语。
※※※
绑绳松开落地,花翎子手足酸软的坐在地上,抱着翅膀受伤的隼鸟低声饮泣。
杨浩抱起双臂,靠在谷口的石壁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过得一会儿,又转头向旁边道:“我是不是很无聊啊,拿一只鸟来威胁一个女孩子!”
“这种女孩子,可是拿刀杀过人的!”跋锋寒双手枕在脑后,仰躺在一块巨岩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杆,老神在在的道:“依我的办法,一剑把她杀了就好,你偏要弄这么多花样,你到底是想要猎鹰,还是看上人家长得漂亮啊!”
“当然是猎鹰!”杨浩不屑的道:“我娘子小妾,加起来都有四个了,简直是光棍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我是专求武道至境,女人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彼此付出感情……”跋锋寒正要侃侃而谈,杨浩已接口道:“弥补各自心灵上的欠缺对吧,我听过了,拜托你少发点议论,不想负责任就不想负责任吧,还整得一套一套的!”
跋锋寒默然片刻,才道:“我这种人,一辈子都在流浪,根本无法给任何女子以承诺,又何必奢谈感情!”
“不谈感情,你就洁身自好吧,何必撩拨人家女子!”杨浩不悦的道:“沈落雁可能心机深沉,不适合你,君瑜可是一片痴心,你也弃之不顾,你这人根本没心没肺!”
“你不明白的!”跋锋寒叹了一声道:“落雁和君瑜都有各自背负地东西,一个在中原,一个在高丽,而我地目标则在大漠雪山,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早点结束,岂不对大家都好!”
“那芭黛儿呢?”杨浩忽然问道。
跋锋寒霍然挺身而起,目光森然地看向杨浩:“你怎么知道?”
“江湖传言,江湖传言!”杨浩明显发觉气氛不对,讪讪一笑,缩头退开。
望着杨浩转身离开的背影,跋锋寒瞳孔微微一缩,嘴边勾起一丝笑意:“秦王浩,你知不知道,我比任何人都迫切你武功高强,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洗刷荥阳一败的耻辱,还好,你总算没有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