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血光暴现之中,跋锋寒呛然收剑回鞘,看也不看身前铁勒武士正缓缓分成两片的尸首,径直扭头道:“我九个,你几个?”
杨浩早已收刀扛在肩上,大胜天青光一泓,滴血未沾,然而一身黄袍却是红褐斑驳,根本看不出本sè,闻言嘿嘿一笑道:“我十一个,你又输了,午饭你做!”
“怎么可能,每次都赢我?”跋锋寒瞠目道:“不行,下趟我们换兵器,你的刀太好了!”
“嘁!”杨浩不屑的一撇嘴:“人笨怨刀钝,都懒得理你!”说完掉头便走,跋锋寒原地楞了楞,也急忙拔步追上前去,口中叫道:“喂,别走啊,就换一次试试,我刀法也很厉害的,你不是怕输吧……”
就在两人身后,遍布秃石怪的岩的山坳里,十余名铁勒武士横七竖八的躺倒,俱是断体残肢,鲜血四溅,死状凄惨无比。低矮的山坡之上,几匹无主战马正低声嘶鸣,仓皇走奔。
杨浩充耳不闻跋锋寒的追喊,转过一重山壁,脚下顿住,只见花翎子抱着隼鸟坐在山壁下,神情呆滞的垂首无语。
这时跋锋寒从后面追到,见状也不由眉头一皱,向杨浩道了句:“我在前面山谷等你!”便即转身离去,杨浩一惊回首,已拦之不及,怨恨的向后者背影投去一眼,又无可奈何的转过头,独自面对花翎子。
空气中沉默了片刻。杨浩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热情的走上前道:“花花,肚子饿不饿,我们吃饭去!”
就在杨浩地手指堪堪触及花翎子外衫之时,花翎子身形剧震,如遭蛇噬般弹起身来,厉声尖叫道:“走开。你这个魔鬼,你不要碰我!”
刷的一声。那只隼鸟展开翅膀从花翎子怀中shè出,闪电般向杨浩扑去,杨浩目光一凛,急忙侧身让开,隼鸟双爪抓空,在对面岩壁上一蹬,展翅还要再扑。杨浩已从怀中掏出一根造型奇特的骨笛,凑唇吹出两声尖哨,隼鸟双目中立时露出茫然之sè,停下攻击,拍打着翅膀落在旁边一块岩石上。
“还给我!”花翎子发疯似的扑了上来,却被杨浩扯住头发狠狠拽倒在地。
“还给你?少天真了!”杨浩嘴角露出一丝森寒冷笑,骨笛在空中抛了个圈,又接回手里:“这玩意不知多好用。只三天时间,就送了六十二条xìng命,本王还有大把时间跟你们玩,别忘了,口决可是你教给我的,我是主犯。你就是帮凶!”
花翎子彷佛被人重重在心口刺了一刀,霎时间脸上血sè褪尽。
这三天以来,杨浩用骨笛指使飞儿,用各种消息引着铁勒人的追兵在山林中团团乱转,伺机同跋锋寒联手,沿途伏杀小股武士,以有心算无心之下,又有跋锋寒这种草原出身的超级杀手存在,铁勒人做梦也想不到,昔rì用来追杀敌人无往而不利地法宝。现在已经成为夺取他们xìng命的凶神。
花翎子武功受制。与常人无异,飞儿离开骨笛。也是一只普通地隼鸟,连逃走与示jǐng都办不到,更没办法反抗杨浩的cāo纵,连rì来眼睁睁看着同胞逐一倒在这个煞星的刀下,已让花翎子心灵憔悴,饱受打击,此刻又被杨浩一语讥刺,从没遭遇过这种事情的少女,如同被天雷劈顶,痴痴呆呆的坐在地上,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看着花翎子如此模样,杨浩心中也不禁生起一丝丝怅然,若是和平时代,这么漂亮的女孩,本应是身边人追求呵护的对象,可惜……这就是乱世。
摇了摇头,杨浩走上前,半扶半抱地将花翎子挟起,向前方的山崖间行去。
那只隼鸟眼珠一转,也振翅跟上。
※※※
“来,小飞,赏你块肉吃,吃饱了好好替老爷办事!”
一块血淋淋的野兔腿被杨浩扔到隼鸟面前,隼鸟jǐng惕的退了一步,瞪着鹰眼看了看杨浩,试探着用尖喙啄了几下,这才放心的撕扯起兔肉。看得杨浩哈哈一笑,转首向对面的跋锋寒道:“看见没有,它现在肯吃我喂的肉了,你还说驯鹰有多难,我看也不过如此!”
“那是因为有鹰笛护着你!”跋锋寒一边用大剑削着肉片,摊开来放在烧热的圆石上,一边不紧不慢地道:“哪天你把鹰笛弄掉了,保准它第一个跟你翻脸,鹰这种动物,可是很记仇的!”
“是记你的仇吧!”杨浩不以为然的道:“是你用剑砍伤它的,跟我又没关系,你不要嫉妒我们感情好……来,小飞,再吃一块!”
“哼!”跋锋寒冷笑一声,将一块烤熟的肉片塞进嘴里,含混地道:“就算是我砍伤它,也没你欺负它主人那么恶劣,你看看,她都快被你逼疯了!”
杨浩微微一楞,扭头看去,只见花翎子长发披面,静静的坐在一边,泥塑木雕一样,看不出半点生息。
“驯鹰者与鹰之间,是一种非常亲密的关系,尤其是亲手养大的鹰,更是被驯鹰者视为生命的一部分!”跋锋寒咬着兔肉道:“曲傲年青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名震草原的鹰王,被敌对部落用诡计诱杀,结果他用了五年时间,在草原上将那个部落追杀到鸡犬不留,从此以后,任凭草原权贵献上再多的黄金,他也没有再养过另外一只鹰!”
跋锋寒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所以我劝你,等我们出山之后,最好把这只鹰和这个女人一起杀掉,否则后患无穷!”
杨浩霍然扭头向跋锋寒看去,目光中微微闪过一丝凛然。
跋锋寒并无什么表示。只是又抓起一块肉片,抹上盐巴,胡乱的塞进嘴里。
杨浩沉默了一会,却显得有些心烦意乱,顺手拿过旁边地水囊,大口往嘴里灌去。
※※※
“唏哩哩”地骨笛声从杨浩指间泻出,半空中地黑点飞舞出一个交叉的弧线。掉头往南飞去。
不多时,密集地马蹄声由远而近。穿过一座断崖下的大片树林,追着黑点遁去的方向疾驰而过,淡淡烟尘从树林里逸散出来,显然来骑人数众多。
跋锋寒身背大剑,手上提着一只柘木弓,腰间挂着两壶羽箭,神态从容地立在崖上。侧耳细听片刻,忽然抬弓而起,左手同时抽出一枝箭搭上弓弦,一开一放,嗖的一声,居高临下shè入林内,便听一声惨叫声冲天而起,林内地追兵顿时哗然大乱。
跋锋寒刀刻般的神情上不见一丝波动。机械的扣弓开弦,一枝接一枝箭往下shè去,每一箭出,树林内必响起一声惨叫,当真箭无虚发,看得旁边的杨浩暗暗羡慕不已。自问便是拿着强弩在手,这般光凭耳力的盲shè,十个自己也抵不上一个跋锋寒。
“十五个!”跋锋寒随口报了个数,又shè一箭,却不像先前般传来惨叫,杨浩连忙道:“差不多了,快走!”转身往山崖下奔去,跋锋寒也收弓紧随其后。到了山脚下,杨浩又唏哩哩的吹起骨笛,半空中的隼鸟再度出现在视野之内。画了个圆圈。一声厉鸣,又往西边飞去。
“公平比试。这回不能用弓箭!”杨浩恶狠狠地jǐng告了跋锋寒一句,收起骨笛,从腰后解下大胜天,从左侧疾步往林中奔去。跋锋寒微觉好笑,将柘弓反挂在肩上,抽出背后大剑,身形一个起落,已跃上树梢,与杨浩一天一地,同时在林中前进。
耳听得马蹄声由南自西轰鸣而来,杨浩一撩前襟,掩住大胜天刀光,伏身在长草丛中,跋锋寒也利用树枝隐好身形,大约十息之后,数百名铁勒武士旋风般策骑而过,杨浩待他们前队过尽,忽然纵身而起,扑进末尾十余骑之间,青光一闪,便是两名铁勒武士溅血落马。
林间道路狭窄,前面的大批武士追着隼鸟奔得太急,烟尘弥漫的呼啸而去,只有二十余骑发觉不对,勉强扭转马头来杀杨浩。杨浩乘着阵形没有合拢,又接连杀翻三骑,抢上一匹空马,脚点马腹便冲出人群,向树林右侧拐去,其余武士急忙衔尾直追。
跋锋赛就在这时从树上跃下,一剑砍去最后一骑铁勒武士的头颅,分腿落在马鞍上,追上前面的铁勒武士,从背后一剑一个,接二连三的砍落马下。一行人前追后截的奔出林外,二十余名铁勒武士竟只剩下了四骑,俱是骇然收缰不迭,然而为时已晚,杨浩带马回缰,与跋锋寒来回一冲杀,最后四名铁勒武士也全部落马身亡。
“这回谁赢了?”跋锋寒勒缰住马,回头笑道。
“当然是我赢了!”杨浩跳下马背,理直气壮的道:“别忘了,要不是这几天,我不惜真气地替你疗伤,你哪得这般龙jīng虎猛,所以你杀的人里,得有一半算是我的,我杀的当然还是我的,加上最后这四个,我还赢你两个人,所以还是你输!”
跋锋寒当场呆住,目瞪口呆的道:“你怎么能这么算?”
“我就么算,很公平啊,不服气,你下趟也救我一次好了!”杨浩撇了撇嘴,抬手将马赶跑,转身往山间走去。
“……果然是输不起!”跋锋寒摇头一叹,也抬腿从马背上跃下。
※※※
前方山谷在望,杨浩忽然停住脚步,面上露出一丝yīn郁之sè。
“怎么,舍不得下手啊!”跋锋寒走上前来,意味深长地道:“三天时间,被我们狙杀六次,傻瓜都明白猎鹰出了问题,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而且我们现在要逃亡,不可能带着一个敌人同行!”
“我不是舍不得,只是……”杨浩yù言又止。却被跋锋寒冷声截断:“大丈夫当断则断,你现在放过她,不怕她再用猎鹰反过来对付你吗?鹰笛作用有限,你所掌握的使用方法,其实并不可靠!”
见杨浩yīn沉无话,跋锋寒又淡淡地道:“如果你是贪恋她的美sè,我可以给你一些时间。让你一偿心愿!”
“混账!”杨浩勃然大怒:“你当本王是什么人?”
“那好吧,我代你出手!”跋锋寒探手拔出背后长剑。向谷中走去。
杨浩微微一楞,神情变幻数次,最终还是举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山谷之中,只见花翎子仍然坐在原地,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已失去注意,那只名叫飞儿的隼鸟则静静停在她的膝边,见杨浩和跋锋寒走进来。鹰目中顿时闪过一丝jǐng惕之sè。
“跋锋寒!”杨浩忽然一阵冲动,脱口叫出声来。
“放心吧!”跋锋寒丝毫不为之所动,头也不回的道:“我的剑会很快,不会让她有痛苦地!”
杨浩神情一滞,一只手抬起一半,却又无力地放下,眼睁睁看着跋锋寒走到花翎子地身前,缓缓扬起大剑。那只隼鸟似乎感应到危机,咕咕鸣叫着,用尖喙去叼花翎子的衣服,花翎子却仍然化石一样地一动不动。
一缕寒光暴现在跋锋寒的眼底,抖腕便要挥剑而落。
却听当的一声,一柄青刀及时架在花翎子颈侧。刀剑相交,爆出数点火星,吓得那隼鸟扑拉拉振翅高飞而起。
“你做什么?”跋锋寒目光yīn冷的看向杨浩,后者则神sè复杂的道:“算了,她已经这个样子,又何必赶尽杀绝,干脆废她武功好了!”
“妇人之仁!”跋锋寒冷哼一声,翻腕抖剑,又向花翎子另一颈侧斩去,杨浩急忙挥刀挡开。两人一刀一剑。在花翎子眼前咫尺之地接连交击数招,火星耀眼。兵风割面,花翎子却全无反应。
一阵狂风忽然从谷外吹起,在地上掀起滚滚败叶,浪cháo般涌上前来。
跋锋寒旋身落定,在风中扬剑指天,森然道:“杨浩,既然你要护她,那就让我看看,你地七十二候刀法,有没有这个本事!”
杨浩双手握刀,虚虚砍在空中,面无表情的道:“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你就是想逼我跟你动手,对不对?”
“哈哈!”跋锋寒放声长笑:“自跋某艺成以来,连根手指都不动,就让我弃剑而逃的,天下间你是第一个!不打败你,我的心境又怎么可能平静?这把斩秦剑,已经等你太久了!”
“斩秦剑?”杨浩冷笑一声:“怎么不是叫斩玄么?”
“杀了你之后,毕玄就是下一个!”跋锋寒说话同时,脚步连踩,已挟着风雷之势向杨浩扑至,杨浩刚一举刀,阔在的剑身已重击在刀锋之上,一股刚猛无俦的力量震得杨浩连退三步,眼前又是一剑直刺过来,副人剑风压得杨浩呼吸一窒,心中恨劲发作,忽然大喝一声:“雷动九天!”上步撩刀劈斩,竟是以攻对攻的反击回去。
浩荡风势刹那间笼罩住两人身形,只听刀风剑气,哧哧破空,整个风团仿佛被钉子钉在原地,不断旋转咆哮,翻翻滚滚,却半步也前进不得。
花翎子也被这场决斗惊醒,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骇然往那风团中看去。
似乎只过了一瞬,又似乎过了很久,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掌从空而降,将风团压成粉碎,夹杂着灰尘地气流四下乱窜,露出场中一站一跪的两个身影。
跋锋寒横剑而立,左肩上带着一道醒目的刀伤,顺着左手往下淌出一滴滴刺眼的血珠。
杨浩单刀驻地,手抚左胸,一团血晕正在五指间渐渐扩大,脸sè惨白异常,胸口隐隐起伏不定。
“这么短时间,能练出这种好身手,你也足以自傲了!”跋锋寒轻抬大剑,缓缓指向杨浩:“可惜,你终究是差我一筹,受死吧!”
“有种再过来试试!”杨浩强忍着胸前剧痛,也挺刀站起。
※※※
“啪啪啪啪!”
突如其来的一阵鼓掌声,忽然从山坡上传下,立时打断两人的动作,只听一把雄浑沉厚地声音朗然道:“二位都是好身手,可惜中原有一句话,所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们现在还有力气再战吗?”
杨浩和跋锋寒都是一惊,各自扭头望去,只见山谷上方,不知何时已站满了张弓搭箭的武士,其中一名身材高大,缠头蒙面看似首领模样之人正在轻轻鼓掌,目中犹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密密麻麻的箭镞,霎时映寒了杨浩与跋锋寒的双眼,甚至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面面相觑,都是无言以对。
“少主!”花翎子身形微微颤抖,双腿一软,无力的跌坐在地。
“不可能!”杨浩难以置信的道:“深山老林,你们没了猎鹰,怎么找到来……”话说到一半,忽然又戛然而止,只见那蒙面首领身后,正转出来两条猎犬,温驯的爬在那首领脚下,向杨浩吐出两条淡红sè的舌头。
“狗?”杨浩当场目瞪口呆,跋锋寒则轻飘飘地吹了声口哨,扭头看向一边。
“被骗地次数多了,总会学聪明一点!”蒙面首领半蹲下身,用手抚着一只猎犬的颈毛,淡淡地道:“没有了天上的眼睛,好在我还有地上的鼻子,这几天时间,给你们杀了我近百部属,那种难以洗净的血腥味道,就是最明显的路标,这个答案,你可是满意?”
“满……意!”杨浩苦笑一声:“杀人者人亦杀之,跋公子,你怎么说?”
“无话可说!”跋锋寒五指紧了紧剑柄,微不可觉的叹了口气。
“那你们也该死得瞑目了!”蒙面首领长身而起,轻轻一抬手,所有的箭镞立时密集的指向谷中三人,连花翎子竟然也包括在内,所有的武士眼中,都找不见丝毫怜悯之sè。
乘着那蒙面首领手势还没落下的时候,跋锋寒忽然扭头向杨浩道:“人之将死,你有什么遗言吗?”
“有!”杨浩不加思索的道:“等会你往上冲,我帮你断后!”
话音刚落,山坡上蒙面首领已挥手而落,只听崩的一声弓弦齐放的声响,杨浩旋风般转身,与跋锋寒背靠背,各自抬起兵器抵挡。
然而出乎两人意料的是,那崩的一声之后,并没有一根箭往两人shè来,反而是山坡上的铁勒武士响起一片惨叫,一个接一个如同下饺子一样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只听四周围响起轰然呐喊,无数人影从铁勒武士后面扑出,刀枪映rì生光,劈头盖脑的刺去。
不但杨浩和跋锋寒没反应过来,那蒙面首领也惊得呆住,险些被一枪戳中肩头,转身便往谷中跃下,其余铁勒武士也被纷纷逼下山坡,而他们原先立足之处,已被一群全身披挂树叶的怪人密密麻麻的占领,不少怪人手中还端着弩弓,居高临下的往铁勒武士shè击,几乎一转眼间,攻守易位,铁勒武士伤亡惨重。
“殿下,我们来了!”一名手挥长剑,正在带头冲杀的树叶怪人一眼看见杨浩,立时又惊又喜的大叫出来。
“孝友?”杨浩的脸sè,瞬间变成前所未有的古怪。
跋锋寒早已看出便宜,迎着铁勒武士的溃退疾冲上前,挥剑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