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勐驻足,恼怒地沉喝一声:“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脸色不大好,语气透着心里扛着什么烦心事般的躁动和不耐烦。
诗嫣见到父母,气势先是一蔫,随即一振,然后瞪着语嫣不出声。
老胡家的气闷:四小姐两手插腰气势汹汹,二小姐绞着手帕委屈眼红,这情形怎么看都像是四小姐仗势欺人……
婉嫣恍然有所悟,看语嫣的目光蓦然深邃。
可嫣倒有几分明白语嫣的心思——她想争的根本不是什么家具,而是她在这个家中的重量与威信!
邹氏面色不愉,问诗嫣身边的画儿,画儿怯怯将实情说了,道:“二小姐问为什么四小姐有的东西,她们却没有?二小姐和四小姐就是为这事争了几句。”措词很小心,没敢说吵嘴。
王勐不悦地扫了妻子一眼,那意思是:你为什么行事偏袒?
邹氏立时炸毛了,高声道:“老爷!天地良心!我可没敢在公例上偏倚半分,不信老爷查账本,四丫头房里多出来的这些个物件,全都是妾身自掏腰包用嫁妆银子置办的!”
语嫣本想呛问——太太嫁给王家,那嫁妆不也是王家财产吗?但想到王勐一旁看着,怕再留下忤逆的印象,这才改用哀兵策略,用垂泪的方式表达委屈,博取同情。
“好啦,多大点事。”很不耐烦,敷衍的口气。
可嫣觉得今天的父亲有些反常。
王勐的目光凝在可嫣脸上,情绪涌动,似有什么挣扎着一般。
他突然快刀斩乱麻,明显偏向地朝老胡家的吩咐道:“比照四小姐的例,每位小姐房里都添上,包括四小姐这里,全都记在公账上。”
诗嫣一怔,随即恨恨跺脚哭着跑进了房,邹氏气得直喘,刚想说什么,老胡家的赶紧拉住她连连摇头。
语嫣旗开大胜,信心大增,立即破涕为笑,“女儿谢谢父亲!”
婉嫣也连忙跟着道谢,可嫣最后一个才有所行动,神色淡然。
“以后姐妹们不要再为这些小事争执。”王勐教训着,脸上没有明显的喜怒之情。
三人应喏。
老胡家的赶紧趁这机会在邹氏耳边悄声道:“太太何必与她们置一时之气?二小姐她们还能在家里呆几年?不过一二年,太太何不卖老爷这个人情,让了这两年?到时她们嫁出去,自有她们知道为难的时候……”
“我又何尝不懂这些?!”邹氏暗暗咬牙。说的容易做到难!若不是心里实在意难平,她也不会时不时想要出气一下……她冷冷地看了语嫣一眼,卯足了劲决定,一定要给二丫头寻一门“绝好”的亲事!
王勐回头,脸色凝重,不容置疑的口吻朝邹氏道:“陪我去母亲那里,我有事说。”遂又吩咐老胡家的:“去木兰院把木姨娘也叫来。”他看了可嫣一眼,思忖五丫头向来是个沉稳的,这事又涉及到她,于是道:“五丫头也一起来。”
被点名的三人心惊,语嫣和婉嫣则满脸疑惑。
语嫣问:“父亲,我们也要跟着去吗?”
“你们不用。”王勐来牵可嫣的手,目光怜爱无比,这让一向少与父亲互动的可嫣很是受宠若惊。
王勐牵着可嫣在前,邹氏落后三步,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可嫣的心随着父亲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下变得击鼓如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父亲——”
王勐打量女儿,尤显稚嫩的脸上带着些许紧张,但却没有慌乱,睁得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心中一暖,他霎时有些心疼她了: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运多舛呢。
眼睛渐渐润湿……
邹氏心中骇然,看可嫣一眼,怔怔问:“老爷……”
王勐抬手,打断了她的问话,道:“去母亲那里再说。”
不一会,木姨娘也来了。
相关人员到齐,王勐有些无奈地:“李家与五丫头定亲的小子病了。”
“病了?”大老太太身子一正,“什么病?”
“最先只是偶感风寒,却不知为何,越来越严重,七天了,人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
可嫣与木姨娘相握的手倏地彼此收紧。
李笛声病了,她的命运又将有什么样的变故?即使是活过二世,但对未来看不清的事情感到害怕,这似乎是人的本能!
邹氏震惊:“怎么好好的突然就病得这么严重了?”
“这是能说得清的事情吗?!”王勐对妻子抓不住重点的问话很不满意。
木姨娘神色怆然,忍着心绪道:“李家那边是什么意思,老爷直说吧!”她已经做好了心理设防。
王勐微微颌首,道:“李家那边有‘冲喜’的想法……”
冲喜?可嫣记得以前中国历史上的冲喜新娘,地位一向不高。
“侯爷夫人的意思,如果我们家不同意,她们也不会为难,两家和和气气退婚,他们家另娶。”王勐看了大老太太和木姨娘一眼,“她们那边已经有了人选。”
“是不是她们家大房的娘家侄女?”大老太太的声音几乎可以肯定,“和和气气退婚?这场面话说得倒动听,你们见过有两家人退了亲还亲亲热热的吗?”
大老太太问:“老爷,可是朝中有了什么变故?”
“要说变故,恐怕只有大房七娘子嫁给八皇子做侧妃这件事最大了。”王勐沉吟说。
大老太太点头,“恐怕还真与这事有些关联。”随即目光一凛,低声道:“大房那边急着攀龙附凤,是有些急功近利了。”
王勐也认同:“儿子也这么想,却没个法子抽身。”说完,用力低头不再言语。
大老太太目光灼灼瞪着他!
看来老爷是又想她做这个恶人了!
大老太太心里冷笑,却不得不道:“当年五丫头不好时,李家不曾退亲,难道今日我们要忘恩负义?亲,自然是不能退的。”她愧疚地看着木姨娘,“唯今之计,是尽可能多为五丫头争取些权益,免得她将来无靠!”
与李家结亲,将来大房有什么事相托,二房势涉两边,可以站个两不相帮的立场。
木姨娘捂嘴,开始压抑而嘤嘤地哭。
可嫣就着钻进木姨娘怀里的动作附在她耳边快速轻语了几句。
木姨娘眼睛一亮,连忙抹了泪问:“侯爷夫人的话,侯爷也同意了?”
王勐和大老太太同时惊讶地看着木姨娘。
没想到她头脑如此清醒!
“侯爷还在犹豫,举棋未定,但心意已经有些松动了。到时家里人轮番游说,只怕最后也会同意。”
木姨娘又问:“那,那李家大房太太娘家的那位侄女,她就愿意嫁给病入膏肓的李公子?”
“是呀!”大老太太精神一振,“这件事老爷打听过没有?”
这个问题的答案,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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