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陈齐呵笑了一声,好以整暇地举起另一只手上拿着的剑,食指一屈将那残留的血渍弹成碎末洒落地面:“易二少爷的父亲和兄长都还在这儿呆着作客,为人子为人弟,哪有先走的道理?”
看到陈齐这个举动,易子然瞬间再次怒火满胸腔,只是捏着断剑的手还没来得及举起就被易霜辰一掌拍下。
似是怕易子然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来,眨眼之间易霜辰又顺势给易子然补了一个禁言术,侧身挡住陈齐的视线:“你明知道......又说这些做什么?”
没法开口的易子然简直了。
你们不用禁言术会死?!
易子然看着又被那圈围着的人踹了好几脚的无涯门掌门,眼珠子几乎都要瞪了出来,但他却没法狠力推开易霜辰冲过去,因为易霜辰挡着他的手臂,正是被陈齐打伤的那只手臂。
血也终于流了下来,滴滴答答。
焦躁不已地拉着易霜辰的衣服,喉中不停发出‘唔唔’的音,易子然简直恨不得将易霜辰那张死人脸咬出个花来,但易霜辰却任着易子然怎么折腾都不为所动,依旧冷冷地看着陈齐,像是在戒备些什么。
陈齐故作不知地笑着:“我知道些什么?”
易霜辰眸中一暗,只是低声道:“....没什么,放他走。”
“哦对,我知道的很多啊。比如易二少爷只是你云游时不知从哪个旮沓地方捡回来的孤儿,又比如易二少爷的亲生父母是被你给失手......”
“陈齐!”一手按住了像是受到了晴天霹雳的易子然,易霜辰失声喝道:“虚族遭受的事子然毫不知情,你何必牵连无辜!”
“无辜?对我来说,这世上就没有无辜的人,无辜的事。”反手一剑□□了身旁一位无涯门长老的大腿中,那长老猛地颤动了一下,下颚被卸,只能张大嘴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尖叫。
“我只是心疼你罢了。”陈齐眯了眯眼眸,似是随意地转动了一下剑柄,让那长老本来快要断了的惨叫再次高涨起来,话里没有一丝该有的‘心疼’意味,充斥着幸灾乐祸的嘲讽:“费心费力为这小鬼做了这么多事,到头来反而成了他‘爹’的嫁衣。”
这一个施.虐的场景对易子然来说是个不小的冲击,但刚才听到的一切让他的脑子混乱得根本不能正常思考,更压制不住胃里一片翻江倒海,扭过身呕吐起来。
边吐边被刺激得眼泪直流。
什么叫我是易霜辰云游时捡回来的孤儿?
什么叫亲生父母被易霜辰失手给.....?
什么叫为我做了这么多事?
什么叫为我爹做嫁衣?
面对这番景象,易霜辰的脸色也是苍白了几分,当听到后面传来的呕吐声时,与陈齐相对的视线立时偏移了些许,也就这么一瞬,陈齐的攻击已近到咫尺!
‘嘭’的一声似是战斗开启的先兆,无数的虚族人拔地而起,连番攻上飞向半空中的易霜辰。若是平时易霜辰可凭实力差距不将这些虚族人放在眼里,但此刻他手臂损伤严重不说还要分心护着怀里的易子然,几次拼斗间已落了下乘。
陈齐在下面看得捧腹直笑,朗声道:“诶——无痕道君!我的目标由始至终都是与那老贼有血缘关系的你。刀剑无眼,你不将易二少爷放下来,要是出了误伤的事,陈某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躲避着攻击的易霜辰面色更冷,但搂着易子然的手也是更紧。这话听着有理,只是他深知陈齐这话不过是挑拨离间之计,若他真放了易子然下去,估计不到几息时间陈齐就能让易子然再也睁不开眼睛。
易子然动了一动,他突然伸手,用手指在易霜辰手背上划着字:放、我、下、去。
易霜辰的心沉了下去。
但他依旧搂着易子然的手却没有一丝松动,不断的伤痕累积在易霜辰的身上,让这副身躯多了一丝狼狈,只是那依旧清明的双眸与面上执着的神采,将这丝狼狈彻底掩盖。
于是易子然又划了几个字。
我、下、去,你、跑。
易霜辰浑身一震,当前的危机让他没法分心与易子然交谈,自然也看不见怀中青年面上满满的屈辱、不甘、悲痛至极或是黯然。
他终于学会了压制自己的脾气,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易子然划字的动作不止。
我不知道陈齐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我不能放弃爹。
你能跑的。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不。”易霜辰只这一个字,铿锵有力。
易子然嘴唇轻颤,只是没等他再划些字来劝告易霜辰,便觉搂着他的这副身体浑身僵直。
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背后强行破入,易霜辰眼前发黑,咳出了一点血沫,他吃力地看了一眼怀中的青年,尽最大的力气,缓缓落地,随后,倒了下去。
禁言术的效力突然散去,易子然喃出了声。
“......易霜辰?”
温热的触感从身上剥离,易子然慌忙地接住了易霜辰倒下的身躯,手不经意触到易霜辰的后背,染了一手灼得伤人的液体。
是血。
易子然忙不迭地把易霜辰翻过了身,只见易霜辰的背后破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洞,外面挂着的一截藤蔓正好钻了进去,藤蔓进了血肉又突然分散成无数条,向四面游走开来。
易霜辰闭紧了眼,疼得唇齿发白。
“本来打算最后再留给你的。”陈齐手上捏着一小段不断扭动的藤蔓,缓缓道:“不过我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
“....游歌,祭.奠时间快到了。”旁边有人开口说道:“别玩了。”
“要不是你们一开始管不住自己的手,把这货整得要死不死的。”陈齐——不,应该说是薛游歌。他随手扔了剑,走过去一脚踩在易子越的脸上,拿鞋尖用力碾压,将那张脸磨出一层血:“我们哪用为了给这废物养伤而耽误这么多时间。”
旁边的人噤声不答。
因为。
与其说是‘养伤’,不如说那是吊着命的另一番折磨。
凡是见过薛游歌如何给易子越‘养伤’的人,无论意志有多么坚定,那一个月中,没有一个人是能吃得下去饭的。
即使对易子越痛恨非常的他们,每每想起易子越当时哀嚎不止的惨状,也会忍不住头皮发麻。
更让他们胆寒的,是之后伴随着的薛游歌越发痛快兴奋的笑声。
仿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的笑声。
仿佛这十几年压抑的眼泪都是为了这几天的爆发,易子然再次红了眼。他伸手想将易霜辰皮肉下的藤蔓剖出,却局限于那层皮肉不知所措。
“肉糜藤见肉必钻,见血必食,你最好别碰它,碰了的后果也不会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注意,陈齐侧头看去,等看清那站着的是谁之后,终忍不住轻笑:“我道是谁,原来是我们易二少爷请来的帮手。”
他话音一转,打量着楚自熙,没再因楚自熙的修为露出轻蔑的神情,而是道:“眼力见不错。不过这肉糜藤只在一个地方出现过,你既然知道它的存在,那说明你也是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得知你的名讳?”
“我的名讳?你大约是不愿听见的。”
楚自熙目不斜视地朝陈齐走了过去,而周围的虚族人不知是因为薛游歌的态度问题还是楚自熙本身的修为过低,没有一个人上前拦下楚自熙。
楚自熙看了一眼从他出现后就直直地盯着他,仿佛自己是个发光的救世主一样的易子然,伸手拍了一下易子然的额头,挑眉:“别这么看着我,我会错觉你想要以身相许。”
“宋云,你救救他。”易子然几近跪了下来:“求你,救救他!”
“宋云?”薛游歌笑得纯良:“这无名小卒一样的名字,还不至于让我不愿听见。”
楚自熙也不接话,只是突然地出手,从易霜辰的皮肉中扯出一小根肉糜藤,肉糜藤疯狂地扭动了几息时间后,如同浸泡了水的棉花一般耷拉了下去,再不动弹。
楚自熙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易霜辰背后残留的一大片:“挺灵活的。”随后将那小根肉糜藤随手一扔,继续拔拉剩余的部分。
易子然拥着气息忽重忽轻颤动不断的易霜辰,心惊胆战地看着楚自熙如同疯魔的动作:“你你你......你温柔点!”
楚自熙甩也不甩他一眼,该轻即重,该重更重,说得沉着冷静:“等耽误到让肉糜藤扩散至心脏,即使是我也别想把他从地狱边缘拉回来。”
更何况,易霜辰先前打萧战的那一下,他可是一直记着的。
“游歌,这?”眼见楚自熙下手愈发熟练,虚族的人均不确定地出口询问,却发现薛游歌的脸色比那易霜辰更白。
薛游歌死死地盯着楚自熙,目光发狠,不复一贯的不可一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这肉糜藤....被驯化过,只有两个人,可以触碰它,而不被袭击。”
“嗯。”楚自熙捏住一根还想往回缩的肉糜藤,懒洋洋地道:“其中一个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