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树梢,风微凉。
李凡宝的院子,光秃秃的梧桐树撕扯姣白的圆月。
声乐如同午时的厨房里飘出了阵阵的香味儿洋溢了整个付王府。
仓迅今晚做了一番打扮,似乎将楼阁里的头牌所拥有的所有好看的金贵的都罩在了身上,金步摇松松的挽着乌黑赤亮的长发,任它们随意的散落在肩押处,细腻的妩媚淡淡的流泻,纹竹的天青锦布袍子勾勒出美妙的身姿,大半的衣料柔软的铺在光秃秃的梧桐树枝上。
这时的他斯文而美丽,静静地倚着树干,秀美的指尖执着朱红漆色竖萧,优雅的贴在薄薄的红唇边,缠绵婉约的忧伤着吐着切切嘈嘈。
楼隔里的男儿难免多情,他微闭的眸里纤细的漆色一点在那白皙的面颊上显得格外的迷蒙,显然他自己十分陶醉于那烟花之地最长久不落的乐声。
只见,他偶尔轻轻地睁开眼,妩媚地瞅一眼李凡宝,偶尔睁开眼淡淡的望一眼李长祈,偶尔掀起眼皮瞟一眼肘子,偶尔鼓着眼珠子瞪向杨忠玉。
诚儿虎着腰站在杨忠玉身侧紧紧地盯着美丽的仓迅,看清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哼。”箫声忽然停下来,仓迅把萧拿在手心里把玩转动,乜斜一眼杨忠玉,重重哼。
扬中玉见状,冷下了脸,甩手将筝抛向李凡宝,从竹席上立起,与仓迅一同鼓着眼对望。
李凡宝手中还端着鼓呢,眼看着坚硬的木头砸向自己,只有张大嘴巴瞪眼的份儿,身后李长祈眼明手快,扔了汤勺纵身单手环住李凡宝扑到,另一手接住飞来的筝。
肘子抖抖索索抱住热气腾腾的汤勺,诧异的望着这一班公子刚刚还风流的对月笙歌,畅聊胡楼每一个阁里的佳人,说好等会儿一起吃太子臀下炖的蛤蜊鱿鱼粥,现在怎么……
风轻轻地吹。
“你这妓儿想要怎么地吧。”杨忠玉嚣张的挑着眼尾瞪着仓迅,粗声粗气的先声夺人。
李凡宝缩在李长祈胸口里瞪大了眼看看仓迅,又看看杨忠玉,静坐观火。
仓迅白一眼杨忠玉,手支在膝盖上优雅的做着扇风状,扇着扇着,那泛着与一般光泽的手一溜烟儿不见了。
杨忠玉状似十分不屑的紧紧地盯着仓迅的动作,脸色渐露肃穆。
诚儿手握成拳,紧紧地绷在身侧。
‘噌’
一把小巧的匕首在姣白的月光下泛着令人胆颤的幽光,它晃动着,闪耀着。
李凡宝将自己曲卷成团儿,紧紧贴李长祈,感觉李长祈的手掌在背后有意得缓缓地抚动,他身子稍稍放松,却依旧焦躁的观着事态。
今晚注定不平凡,血腥事件即将开始。
仓迅将匕首举在眼前缓缓地比划着,横切竖划,斜飘,刀刀精致,狠准。
他轻轻地瞟一眼杨忠玉,嘴角擎着冷冷的笑。
说时迟,那时快。
“本尊不跟你玩儿,什么破玩意儿。”杨忠玉的话还未说完身子已经飞纵向仓迅。
‘噌’
半盏茶过去。
仓迅神色不变,依旧稳稳地坐在树上,冷笑着看着杨忠玉。
而杨中玉则神色大变,只见他嘴呈‘O’型,愣愣地注视着弯月弯月一样的贝甲乘着微风缓缓地飘落。
‘嘘’
仓迅看着举在眼前的手指,百般爱护一样,小心地哈一口气后,指与指之间做着撵粉动作,他低低道:“奴家在削指甲。”说完,特地看一眼杨忠玉,神色露鄙夷。
杨忠玉朱红着脸,隐忍深呼吸,眼里冷若寒冰盯着仓迅。
仓迅貌似什么也没意识到一般,他问:“做什么?看我貌美如花想吃我?”
李凡宝将头埋进李长祈怀里咧嘴笑的颤抖,忽然腰间钝痛,赶忙含了东西塞了满嘴,阻了惊叫声,却免不了夜深人静,闷哼声格外清晰,他不自在的那头顶了一下李长祈耳朵胸口。
“铄儿?”唤的好悲切,好婉转。
呵呵:“嗯?”李凡宝口咬李长祈的前襟,抬头越过李长祈的手臂撞上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睛,心下陡然安静。
“伦家没有。”此时千言万语也抵不过杨忠玉这轻轻的一句‘伦家没有’。
“我懂。”
李凡宝是懂得,他当然懂,就算他不懂,这满城的言语也让他懂了。
话是这样说的:
胡楼,烟花极乐之地,流氓文人之流连寓所。
那里佳人万千,无数快口诗句均出自那里。
比如:
胡楼有个美丽的小倌儿,胡楼还有个俊美的恩客。
胡楼佳酒多又多,挂牌人儿随便摸。
这首诗说得好,将胡楼的好道了个尽,有美丽的小倌儿,俊美的恩客,佳酒,最惹人脸热的莫过于那一句‘挂牌的人儿随便摸’。
那一日,天晴气朗,岁月无声无息刺破又一个光天化日。
谁也没想到,这初到的北风是如此的毫无伦理章法可言——杨忠玉语录。
这一日,杨忠玉依旧忧伤的沉浸在付王爷漆黑的手所带来的凄苦中,据说内心十分悲痛,于是正是日当中,于是端着胡楼的佳酒小酌了两杯。
于是,悲剧发生了。
两杯之后,扬中玉感觉思绪飘乎乎的,他想起了许多他不愿意想起的事,那些事充满了他的头脑。
他想起了赵远程,他想着,真的好久不见了,真的再也没得见了,他想着他依旧是个孩子,尽管他比自己要大上一些,但他不会再长了,他想那个孩子真的是倔强,也许后来真的已经后悔了,流下的眼泪是那么清澈,那么美好。
他想起了杨琼玉,那是个帝王料,他的心思好深好深,搞得从小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他的心思也不浅了。
他又想起了李凡宝,继而想起了他的爱情,他想着那就像是刚出襁褓的婴孩,还未得到呵护,便夭折了。
他哭了。
他扶着后脊梁骨哭着跌跌撞撞走出房,转角处,美丽的仓迅穿着剔透的凉衫,娇俏的立在他的窗下,仰脖探望。
探望什么?探望我么?呵呵。
杨忠玉高兴了,他高兴着一把搂住仓迅直喊:“来来来,跟额困觉,跟额困觉。”
仓迅大惊,背后被人结结实实的搂紧,能清晰地感觉到柔软湿润的东西在后颈脖处极尽暴躁地磨蹭。
“走,跟本尊困觉去。”浓重的鼻音把话儿说得风流极了。
后颈是什么?
鼻涕!
这人是,潇洒公子?
仓迅捉着杨忠玉的双手面对着他,眼睛在他身上遛一番,眼看着扬中玉脸颊微红,双眼含泪盈盈的望着他,口里轻轻呢喃,一直是那一句‘跟本尊困觉去’,接着他的腿渐渐弯曲,整个身子缓缓向下滑落。
~可不是花好月圆的场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