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子内,这个名为无凡的老头怔了一下,他能清晰地看到初夕隐隐颤抖的身子,可听初夕这般大义凛然的话,这一下还真说不清他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
初夕见无凡一动不动,还以为这个可怜的老头被吓呆了,急忙道:“老人家,你快快走啊!”
无凡胖胖的脸上一下就丰富多彩了起来,他看了看初夕浑身湿透的背影,忽然绕过了他,走到黑熊的面前。
初夕面sè大变,但就在下一刻,又转为惊愕之sè,只见老头摸了摸黑熊的头,而黑熊竟是温顺之极,极为亲昵地用它硕大的头颅在老头身上拱了拱,毫无攻击之意,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初夕心神震动,暗想这看似其貌不扬的老头,竟有如此奇妙的一手,定然不是一般人士,心中不禁有了几分恭敬。可就在这时,他忽觉眼前一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在一瞬间消失了,慢慢地倒在地上。
其实这段时间来,初夕心神一直疲惫不堪,几乎没有一刻时间休息过,身子极度虚弱,在不久前又一连番地受了伤,这一下全身刚松懈下来,就忍不住昏迷了过去。
无凡看向地上昏睡的初夕,诧异道:“大黑,你说这小子是不是个疯子?”
这黑熊的“大黑”之名还真是名副其实,看它那体形就明白。大黑低吼了两声,大有不满之意,似在赞同老头的说法。
只是照这般看来,这老头与黑熊岂不是相识,那么大黑紧追初夕,又该是何意?
无凡打量了初夕几眼,道:“那你说该怎么处置他?看他这样子像是受了不少的伤啊,我让你去撵他,你怎么把他弄成了这副模样?”
大黑又有吼声响起,似在说:这鬼天气风大雨大的,又黑灯瞎火,这小子瞎跑自己弄出的伤可怪不了我……
也不知无凡是不是真能听懂,还是疯疯癫癫,总之他点了点头。
无凡看着初夕,来回走了两圈,思索片刻后,向大**:“看他这样子,估计是个苦命人,就先把他留下,以后听听看他到底有多苦,给我们打发些时间,你说可好啊?”
大黑怪叫,无凡大笑,好像觉得自己灵光一闪的主意很有意思。
无凡想了想,蹲下身子将右掌贴到初夕身上,初夕的衣服上顿时就有白烟冒起,仅在片刻之间,原本湿漉漉的衣服竟是一下就干了。
无凡不再怠慢,将初夕抱起放到了床上。
……
这一梦,仿佛又过了千年。
他在黑暗中独行,直到望见那名为三清殿的大殿,他飞奔而去,向着唯一的光明。
突然,他的双膝一软,控制不住地跪了下来,就像本该如此一般,他向着身前严肃的云玄连连磕头,大声道:“求师傅让弟子修道!”
那个一向威严的云玄,缓缓道:“你不能修道,这是天意!”
“天意?”
他独自低语,重复着当年的话。
天地忽然暗了,黑云压顶,低的像天塌了下来,有倾盆大雨飘落,凉到了灵魂中。
那是一片陌生又熟悉的地方,眼前好像被什么挡住了,什么也看不清,但有婴儿的哭声响起。
“他叫初夕,初晨的初……”是谁在轻声温柔地述说?
“够了!”依然是那么威严,充斥着无尽杀意,那又是谁的声音?
一间简陋的屋子内,初夕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盖着棉被,酣睡不醒,但口中却说着梦话,身子翻来覆去同时惊叫连连。
而在他的身旁,有一个很是不耐烦的老头以及一只无聊的黑熊。
无凡被初夕吵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口中低骂了一句:“真是吵死了,都四个多时辰了,有完没完啊!”
说着,他大为懊恼,看着这个满脸痛苦的孩子,唉声叹气。
只是他突然觉得初夕不但说着梦话,而且脸sè更是cháo红,有些不大对劲,把手伸过去查看,一触之下,竟是火热烫手,脸上有惊讶之sè闪过,没想到这烦人的小子居然发起高烧来了。
一般来说,修道中人强身健体,寒暑不侵,平rì里自是百病不生,但初夕修为微薄,这几rì来身子受损极大,后又遭逢大变以至于心力憔悴,更加上长时间淋了场大雨,终是体力透支,昏迷不醒,竟是发起了高烧来。
无凡望了大黑一眼,道:“大黑,你说我该不该帮他?”
大黑百无聊赖,趴着身子低吼了一声。
无凡摇了摇头,向昏迷的初夕苦闷道:“臭小子,算你走运,遇到了我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无凡轻叹一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仅以右掌在初夕额头上一放,顿时有朦胧的清光亮起,赫然只见初夕脸上的cháo红在迅速消退,片刻后,无凡收回了右掌,而初夕的高烧竟是随着无凡离去的右掌完全消失,脸sè虽还苍白,但已经好看了许多。
……
这一rì清晨,天外风雨依旧。
在五斗峰上一间无人问津的屋子内,一个老头一副不胜其烦的模样,至于他身旁的黑熊,则是在呼呼酣睡。
初夕退了烧,可却迟迟未醒,大约在几个时辰后,他竟又是说起了梦话来,口中叫着:“师傅,师傅……”
忽的又见他翻了个身,全身缩在一起,隐隐发抖,在迷糊中惊叫:“师傅,我求你,我求你……”
无凡一怔,翻了翻白眼道:“臭小子,叫谁师傅呢,可别乱攀关系。”
也不知是不是无凡的话刺激到了初夕,初夕的脸sè渐渐发白,更有一种惊惧之sè浮现,声音中都有了一丝哽咽:“师傅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我,我做什么都愿意,师傅……”
无凡缓缓皱起了眉,心中念叨这小子倒是有情有义,就连昏迷过去也念念不忘那位师傅,只是清风观中,哪个牛鼻子老道是这小子的师傅?
就在无凡思索间,初夕的身子忽的剧烈一抖,脸上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伤心yù绝的表情。
他两眼一直紧闭着,咬牙切齿道:“不要,不要,爹、娘,你们在哪,是谁,是谁啊!”
这声音震耳yù聋,无凡被吓了一跳,就连一边正在熟睡的大黑都被惊醒,似乎是被打搅了美梦,颇为气恼地低吼了一声。
初夕在床上翻来翻去,四肢胡乱摆动,仿佛此刻是他最痛苦的时刻,口中不停地道:“爹、娘……”
无凡看着他那张在痛苦中带些狰狞的脸sè,心头竟有了一丝沉重。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初夕一直沉浸在各种不为人知的梦中,但好像就没有一种梦,能让他感到幸福。
而无凡则是无聊地看着初夕,从初夕的胡言乱语中听到了很多事情,大概知道了他没爹没娘,是个孤儿,知道了他一位叫陌许的师叔为了救他,不幸死去,也知道了他心中最为期待的便是修道,不过老头还是不大肯定,那位出现最多的“师傅”究竟是谁?
只是,无凡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连他自己也能感觉得到,他仿佛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有了一丝心痛,望着他那张憔悴的容颜,和身旁的黑熊品头论足,几乎就能成为他打发无聊时间的一个有趣方法。
一直到正午时刻,初夕口中还在叫嚷着“师傅”,连声音都开始嘶哑了起来,无凡翻来覆去就是听到这两个字,没点新鲜味,不禁心烦意乱,低声咒骂道:“又来了,能不能换几个字?”
说着,无凡站起身来,走到昏迷不醒的初夕身旁,拍了拍他的脸,气恼道:“臭小子,别叫了,你师傅在这呢。”
初夕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无凡,喃喃道:“师傅,师傅。”
无凡一怔,甩了甩手,只是初夕抓的紧,仿佛抓着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无凡怎么也甩脱不掉,恨恨道:“臭小子,快放开。”
但显然初夕是听不见的,此刻他连连道:“师傅,弟子一定会好好修炼,你让弟子做什么弟子就做什么……”
无凡缓缓皱眉,也许是恻隐之心作怪,脑中情不自禁地升起了一个念头。
他沉默许久之后,轻叹一声,回头向大**:“大黑,这小子硬叫我师傅,我是不是吃亏了?”
大黑不耐地吼了一声,无凡不语,似在心中权衡些什么。
他想起昨夜看到的,在rìjīng峰这个小子竟然不顾死活地救一个魔教妖女,他想起在大黑面前,这少年明明很是害怕,却挡在他身前让他快走。
无凡忽然苦笑摇头,脸上神sè复杂,低低道:“大黑,正好我们也清净,不如收个弟子来玩玩,往后就让他给我们做苦力活,你看可好?”
大黑抬起头来,仿佛真能听懂无凡的话,犹豫片刻后用硕大的头颅点了一点。
无凡低笑两声,目光重新转向初夕,手指在他经脉上一搭,探查一遍后道:“这小子根骨差了些,不过这点小问题倒也无碍,只是他丹田内的灵气……”无凡说着说着,又轻“咦”一声,诧异道:“任督两脉有损,先天不畅,竟也能被他打通,不错不错,修道就是要逆天而上。”
无凡自言自语,片刻后笑了起来,看这样子对初夕的满意是假不了的,就在这时,大黑也走了过来,伸着毛茸茸的头紧贴着初夕的脸,无凡笑道:“大黑,等他醒来,再好好看看这小子的品xìng。”